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新任的大夏钱庄总督办沈万三，依旧跪伏在地，而户部尚书张居正，则站在一旁，神情复杂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一个商人？
陛下竟然要将关乎帝国经济命脉的大夏钱庄，交给一个满身铜臭气的商人？
张居正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承认陛下发行“皇家建设债券”的手段是神来之笔，但他骨子里，依旧是传统的士大夫，对商人这个阶层，有着天然的轻视和警惕。
苏毅将张居正的表情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他要的，就是这种碰撞。只有让张居正这种顶级的守成之臣，亲眼见识到沈万三这种不世出的商业奇才的手段，他才能真正理解，自己要建立的，是一个怎样全新的帝国。
“沈万三。”苏毅淡淡开口。
“草民在！”沈万三立刻应声，头颅埋得更低。
“朕的钱庄，如今钱是有了。但这些钱，都堆在金库里，不过是一堆死物。朕要你，用一个月的时间，让它们活过来。”苏毅的目光，转向了张居正，“张卿，你从旁听着。”
张居正心中一凛，躬身道：“臣，遵旨。”
苏毅看着沈万三，问道：“朕，给你调动这笔巨款的权力，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既是考校，也是授权。
沈万三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面见圣上的第一道考题，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对着张居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草民见过张尚书。”
张居正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万三毫不在意，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了商人特有的和善笑容，但眼中，却闪烁着让人无法直视的精光。
“回陛下，草民以为，钱，如水。堵则泛滥，疏则万物生。”
“如今，债券之策，已将天下之财，汇聚于寿春这一个大池子。若只是单纯地将这笔钱投入驰道建设，虽是正途，却有两大弊病。”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其一，耗费巨大，坐吃山空。驰道工程，旷日持久，每日所需钱粮，皆是海量。我们等于是在用一座金山，去填一个无底洞。金山虽大，亦有搬空之日。”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财富过于集中，民间萧条。天下商贾将活钱都换成了债券，市面上流通的钱就少了。钱少了，买卖就难做，百业凋敝，长此以往，税收亦会受损，此乃取乱之道。”
张居正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商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债券”之策背后隐藏的风险。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贾能有的眼光。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苏毅饶有兴致地问道。
“回陛下，草民有三策，可让这池死水，变成生生不息的活水！”沈万三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第一策，‘以钱生钱’！”
“驰道建设，所需的是钢材、水泥、石料、粮食、人力。我们不必直接用金银去买！”
“大夏钱庄，可以向那些拥有矿山、工坊、粮铺的大商人，发放‘低息贷款’！鼓励他们扩大生产！他们生产出来的钢材、粮食，我们再以一个合理的价格，用这笔贷款的本金加部分利息，直接进行‘抵账’采购！”
“如此一来，我们不仅能以更低的价格，获得驰道所需的物资，还能刺激南方的工商业，让那些商贾有钱可赚，有活可干！更重要的是，我们借出去的钱，转了一圈，又以实物的形式，回到了朝廷手中！钱庄的本金，几乎毫发无损！”
张居正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贷款？抵账？
他那颗被誉为大夏最会算账的脑袋，瞬间就明白了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恐怖之处！这……这等于是在用朝廷的信誉，空手套白狼啊！
“第二策，‘以粮控心’！”
“如今夏粮丰收，国库充盈。但粮食这东西，放在粮仓里，会发霉，会损耗。草民建议，由大夏钱庄出面，在西楚、南越各地，大量设立‘常平仓’！”
“丰年，我们以一个比市价略高的价格，敞开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如此，百姓能多一份收入，自然感念陛下天恩。”
“荒年，或是青黄不接之时，我们再以一个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将粮食卖出。如此，可保粮价稳定，百姓不至于饿死，更不会有流民作乱！”
“这一买一卖之间，钱庄或许会有些许亏损。但我们得到的，是整个大夏亿万子民的民心！民心，是无价的！有了民心，帝国的根基，才算真正稳固！”
如果说第一策让张居正感到了震撼，那这第二策，就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这个沈万三，他不仅仅是在算经济账，他还在算人心！他竟然想用钱，把全天下百姓的肚子，都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
“那第三策呢？”苏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万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更加狂热的光芒。
“第三策，‘开源四海’！”
“陛下，我大夏据有南越之地，已得入海之口。为何我们的目光，要仅仅局限于这片大陆？”
“大海之外，有无数的岛屿，无数的国家。他们有我们没有的香料、宝石、珍奇木材。而我们大夏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在他们眼中，更是价比黄金的珍宝！”
“草民恳请陛下，准许大夏钱庄，组建一支……皇家舰队！”
“这支舰队，不为征伐，只为贸易！我们将大夏的商品，运到海外，换回成船成船的黄金白银！”
“如此，我大夏钱庄，将拥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金来源！驰道之耗，与之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届时，我大夏之兵锋，将伴随我大夏之商船，威加四海，万国来朝！”
“轰！”
张居正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胖子，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贷款、常平仓、远洋贸易……
这些词，他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所形成的那个宏伟到不可思议的蓝图，却彻底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他一直以来所思所想的，是如何节流，如何省钱，如何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而这个沈万三，他想的，却是如何用一个铜板，去赚回一百个，一千个铜板！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
苏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能将他的野心，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变成钱的男人。
“好。”苏毅缓缓起身，走到沈万三面前，“朕，准你三策。”
“朕，再加封你为‘户部侍郎’，兼‘大夏钱庄总督办’。张卿，你要全力配合他。”
张居正浑身一震，立刻躬身：“臣，遵旨！”
他看向沈万三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浓浓的敬畏。
“沈万三。”苏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朕给你最高的权力，但朕也要看到最快的结果。”
“一个月，朕要看到你的常平仓，遍布南越各郡。朕要看到第一笔支持驰道建设的‘专项贷款’，发放到位。”
“至于舰队……”苏毅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朕的工部，会给你造出这个世界上最坚固、最庞大的宝船。”
沈万三激动得浑身发抖，再次重重叩首：“臣，沈万三，纵粉身碎骨，亦不负陛下天恩！”
就在这君臣二人，为帝国未来的经济版图，定下宏伟基调之时。
“报——！”
一声凄厉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吼，从殿外传来。
一名身披玄甲、浑身浴血的北境信使，连滚爬地冲进了御书房，他的胸口，插着一截狰狞的兽牙。
“陛下！北境……北境急报！”
信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用尽最后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份被鲜血浸透的竹筒，嘶吼道。
“狼烟……狼烟已起！”
“百万兽潮，正……正在攻城！”
话音刚落，他的头颅一歪，气绝身亡。
御书房内，那股因为庞大财富而带来的激昂气氛，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冰寒所取代。
兽潮！
张居正和沈万三的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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