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丈倒台，如同在京城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
菜市口，李国丈及其核心党羽数十人被公开问斩，血淋淋的人头高悬示众，宣告着一个权倾朝野时代的终结。抄家的队伍川流不息，从李府查抄出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其奢靡程度令人咋舌，更坐实了其贪腐弄权的罪名。依附李党的官员或锒铛入狱，或惶惶不可终日，拼命划清界限，昔日门庭若市的李府，如今只剩下白绫飘荡，一片凄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刚刚被赐予、修葺一新的镇北王府。这座位于京城黄金地段的府邸，原是前朝一位亲王的旧宅，占地广阔，亭台楼阁，气势恢宏。如今府门前的车马，几乎要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各级官员、世家大族、甚至皇亲国戚，都备上厚礼，争相前来拜见这位如日中天的新贵王爷。拜帖和礼单堆满了门房的桌子，管家福贵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的笑容却带着几分惶恐和谨慎——王爷吩咐过，礼可收，人……得挑着见。
然而，萧辰却以“舟车劳顿，需静养”为由，将绝大多数访客挡在了门外，只象征性地见了几个宗室长辈和位高权重的老臣。他越是低调，越是神秘，外界对他的猜测和敬畏就越深。
这日晚间，镇北王府却一改白日的沉寂，张灯结彩，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大、但规格极高的私宴。受邀者寥寥无几，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便是以宰相李文弼为首的、在朝中地位超然、尚未明确站队的几位中立派重臣。这场宴请，在很多人看来，是萧辰开始经营朝中人脉的信号。
宴会设在王府花园的临湖水榭中，丝竹悠扬，灯火通明。受邀的宾客们个个面带得体的微笑，言谈举止滴水不漏，但眼神交汇间，却充满了试探与揣测。
萧辰身着一袭墨色常服，玉冠束发，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多了几分清贵雍容。他坐在主位，言谈温和，举止有度，对老臣们颇为尊敬，对宗亲们也很是客气，绝口不提朝政军事，只聊些风花雪月、京城趣闻，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宰相李文弼抚着花白的胡须，看似随意地笑道：“王爷此番立下不世之功，陛下龙心大悦，更是将王府修缮得如此气派，可见圣眷正浓啊。只是……王爷如今总掌北疆军政，久居京城，北疆防务……不知可有安排？毕竟，蛮族虽败，根基犹在啊。”
这话问得看似关心国事，实则暗藏机锋，是在试探萧辰对北疆兵权的态度，以及他是否有意长期留在京城中枢。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看向萧辰。
萧辰端着酒杯，微微一笑，笑容温和，眼底却是一片清明：“李相挂心了。北疆有张猛等一干得力将领镇守，暂可无虞。本王离京数载，对父皇甚是思念，此番回京，正想多尽孝道。至于军务……”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将士用命，乃为保家卫国，非为一己之私。兵权乃国之重器，自当谨遵父皇圣意。”
他这番话，既表达了对皇帝的孝顺，又表明了自己无意拥兵自重，将皮球轻松地踢回给了靖帝，可谓滴水不漏。
李文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着点头：“王爷忠孝，实乃臣等楷模。”
然而，就在气氛似乎重新缓和之际，一场“意外”发生了。
一名侍女在为萧辰添酒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叫，手中的玉壶脱手飞出，晶莹的酒液眼看就要泼萧辰一身！
事发突然，席间众人都是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端坐不动的萧辰，仿佛只是随意地一拂袖袍！动作快如闪电，又似行云流水般自然！
那飞出的玉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柔劲托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桌面上，滴酒未洒！而那名“失足”的侍女，则被袖风带得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吓得面无人色。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侍女磕头如捣蒜。
水榭内一片寂静。宾客们看着那稳稳当当的玉壶，又看看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萧辰，眼神都变了。刚才那一手，绝非常人所能为！这位王爷，不仅用兵如神，自身竟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
萧辰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侍女，对闻声赶来的福贵道：“带下去，问问是哪个嬷嬷调教的，如此毛手毛脚。今日宾客在此，莫要扫了兴致。”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福贵连忙应声，让人将瑟瑟发抖的侍女拖了下去。所有人都明白，这侍女的下场绝不会好。这哪里是惩戒毛手毛脚？分明是杀鸡儆猴！
经此一遭，宴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宾客们脸上的笑容更加谨慎，言语也更加小心。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王爷的温和，只是表象。在那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雷霆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实力。
宴会草草结束。送走宾客后，萧辰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查清楚了吗？”他问身后的阴影处。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回王爷，那侍女是三天前刚进府的，身家‘清白’。但属下在她鞋底，发现了这个。” 一道黑影呈上一小撮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油腻反光的细沙。
“东海沉沙？”萧辰眼神一冷。这种特制的细沙，极其滑腻，通常用于……暗杀时制造意外。这府里，果然不干净！
“看来，有人不想让本王过安生日子啊。”萧辰冷笑一声，“把府里所有新进的人，都给本王再筛一遍！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是！”
萧辰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父皇，你一边厚赏我，一边又纵容甚至默许这些跳梁小丑来试探我吗？这京城的水，果然比北疆的沙，要浑得多，也毒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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