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的永寿宫内,气氛一片阴郁。
二皇子宇文拓面色阴沉,将一份关于凌州近况的密报狠狠摔在桌上。
“母妃!不能再等了!”宇文玦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虑,“老六他……他竟然真的快要办成了!
堵口将成,灾民安抚,吏治也被他借机清理了一遍!
若是让他携此泼天大功回朝,届时民心所向,父皇看重,我们……我们还有何立足之地?!
那个位置,就一个!儿臣若坐不上去,其他兄弟也别想,尤其是他老六!”
柳贵妃凤目含煞,涂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桌面,冷声道:
“本宫也没想到,这野种竟有如此能耐,还有他身边那个姓陈的小子,竟是如此棘手的角色!看来,是不能让他这般顺风顺水地成功了……”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凌州那边,我们的人……该动一动了。
工程越大,越容易出‘意外’,尤其是在这即将成功的关头。
一场‘意外’的溃坝,足以将之前所有功劳淹没,更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一道充满恶毒的指令,伴随着信鸽的翅膀,悄然飞向了依旧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凌州。
凌州,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期——夏季汛期。
天空仿佛漏了一般,连续两日,暴雨如注,淮江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猛上涨,浑浊的江水如同咆哮的巨龙,疯狂冲击着尚未完全合拢的堤坝。
陈耀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大半年来,他殚精竭虑,几乎未曾有一夜安眠。
此刻,他更是驻守在最危险的堤坝上,寸步不离。
他穿着蓑衣,浑身湿透,嘴唇因为焦急和缺乏睡眠而干裂起泡,布满了燎泡。
“快!加固迎水坡!再加一层埽捆!”
“测量组!每半个时辰报一次水位!不得有误!”
“巡逻队!眼睛都给我放亮些!任何渗漏、管涌,立刻报告!”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依旧如同钉子般钉在第一线。
宇文霄也忧心不已,多次亲临堤坝,看着那汹涌的江水,眉头紧锁。
他甚至下令,将行辕直接搬到了离堤坝最近的一处高地上,以示与堤坝共存亡的决心。
当地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
好不容易看到了重建家园的希望,眼看着日子有了盼头,难道老天爷真的不给他们活路了吗?
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农,不顾风雨,跪在泥泞的河岸上,对着苍天磕头作揖,老泪纵横,嘶声哭喊:
“老天爷啊!开开眼吧!给条活路吧!不能再淹了啊!”
陈耀祖看着这一幕,心中既痛且恨。
痛的是百姓之苦,恨的是自己为何没能做得更好。
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初,能全部用上水泥……”。
但他立刻甩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水泥的烧制、应用,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远水解不了近渴。
眼下,他们只能用这些传统的、但已被证明有效的材料——埽捆、柳石枕、排桩、三合土……
它们或许不如水泥坚固,但凝聚了无数人的智慧和汗水,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本计划着,等此次洪峰过后,再逐步用更好的材料加固,谁料天公如此不作美!
或许是众人的虔诚祈求真的起了作用,到了第三天。
肆虐的暴雨终于渐渐转小,最终化为了朦胧的细雨。水位虽然依旧很高,但上涨的势头终于被遏制住了。
所有参与防洪的人员都如同虚脱了一般,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看到,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下,主体堤坝虽然多处出现险情,但核心结构依然完好!
仅有几处不太重要的辅助堤段被冲垮,也已在陈耀祖的指挥下,第一时间用备用的沙袋和石料抢修填补了起来。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欢呼声在雨后的堤坝上回荡。
无论是官员、兵士还是民夫,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自豪。
这场与天争锋的初步胜利,极大地振奋了所有人的精神。
极度紧张后的松弛,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是夜,细雨依旧靡靡,除了必要的巡逻哨位,大多数人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个好觉,包括连日来几乎未曾合眼的陈耀祖和宇文霄。
姚宗胜被安排在后半夜带领一队兵士值哨。
他责任心极重,即使轮休也不敢深睡。
子夜时分,他起身到临时搭建的茅厕解手。
细雨中,万籁俱寂,唯有淮江水流的哗哗声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这熟悉的水流声中,姚宗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声音,不再是均匀的奔涌,而是夹杂了一种诡异的、如同裂帛般的“嘶嘶”声,以及一种沉闷的、泥土坍塌的“汩汩”声!
“不好!”姚宗胜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这是堤基被掏空、即将发生大面积垮塌的征兆!绝不仅仅是雨水冲刷那么简单!
他来不及多想,提起裤子,如同猎豹般冲向值班士兵休息的窝棚,用尽平生力气嘶吼道:
“快起来!堤坝要垮了!全体都有!紧急集合!鸣锣示警!!!”
凄厉的锣声和呐喊声,瞬间划破了雨夜的宁静!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到了行辕。刚刚躺下不久的陈耀祖和宇文霄,几乎是同时从床榻上弹起,披上外衣就往外冲!
“怎么回事?!”宇文霄脸色铁青,一边疾步快走,一边问前来报信的姚宗胜。
“殿下!耀祖!是主戗堤!靠近合龙口的那段,下面好像被掏空了,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水正在往里灌!
像是……像是被人动了手脚!”姚宗胜气喘吁吁,声音带着后怕和愤怒。
当他们赶到出事地点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目眦欲裂!
只见那段耗费了无数心血、即将合龙的关键戗堤根部,赫然出现了一个足有丈许宽的巨大缺口!
浑浊的江水正疯狂地从这个缺口倒灌进来,冲击着内侧相对脆弱的土石结构,缺口在肉眼可见地扩大!
雨水、江水、泥水混在一起,形势万分危急!这绝非自然形成,那整齐的断裂面,分明是被人用工具恶意破坏所致!
“快!沙袋!所有的沙袋!石头!有什么扔什么!堵住它!”
陈耀祖眼睛瞬间红了,他嘶哑着喉咙大吼,第一个就要往那湍急冰冷的江水里跳!
“耀祖!危险!”宇文霄一把拉住他。
“殿下!来不及了!再不堵住,整个戗堤都可能被从内部冲垮!
大半年的心血,数十万人的希望,就全完了!”陈耀祖猛地甩开宇文霄的手,眼神决绝,“我必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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