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顾言希的车就停在了江家院门口。
他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时,白熙然正蹲在井边刷牙。
“江老板!”顾言希把礼盒放在石磨上,“我妈现在住在富人区了,花园里种满她最喜欢的白茶花。”
我递给他一碗刚磨的豆浆:“你爸...没让你回去?”
“来了三次。”他仰头喝豆浆,喉结动了动,“我说丽景的合同够养我妈下半辈子。”
朝阳越过桃树枝,在他白衬衫上投下光斑。他忽然从包里抽出地图:“我在临市新开了四家丽景酒店。”
地图上红圈密密麻麻,像撒了一把朱砂。我摘着韭菜笑:“野心不小啊小伙。”
“得快点长大。”他低头踢开石子,“不能总靠别人护着。”
白熙然甩着毛巾凑过来:“言希哥!下个月我姐私房菜馆开张,你来剪彩不?”
顾言希眼睛一亮,从车里抱出盆兰花:“当然要去了,我妈让带的,说是治病的老中医养的。”
我接花盆时碰到他手指,冰得一惊。他迅速缩回手:“那老虎...谢谢。”
“谢啥。”我弹掉韭菜根上的泥,“它自己嫌吵。”
灶房飘出蒸糕的香气,江晚橙顶着乱发跑来偷点心。
顾言希望着她背影,忽然轻声说:“等新店盈利了,我想把村小学翻修下。”
风吹过菜地,西红柿苗轻轻摇晃。我把韭菜扔进篮子里:“赶紧的,到时候教室牌匾我给你写。”
他笑起来,眼尾皱出细纹,终于有了点二十岁该有的样子。
夜幕降临,江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我敲着铜盆喊:“开会啦!商量修路大事!”
白家人和柯家人端着饭碗聚过来,院子里瞬间坐满了人。
曹吟秋给每人发着绿豆糕,柯林老爷子已经掏出了支票本。
“我捐五十万!”我把存折拍在桌上,“都是卖菜挣的干净钱!”
白景云笑着推过支票:“我添一百万。这条路修好了,大家进城卖菜都方便。”
柯林咳嗽两声,钢笔在支票上唰唰划拉:“我跟老白一样,一百万。”
他转头瞪要说话的柯铭轩,“你小子别争!留着钱娶媳妇!”
白熙扬默默把银行卡放在我存折上:“我刚结的片酬,五十万。”
“哇!”江晚橙叼着糕饼举手,“我和熙然...”
“你俩免谈!”我弹她脑门,“刚毕业的穷学生,留着钱买新衣服!”
白熙然嘟囔:“我游戏代练攒了八千呢...”被白熙扬按着脑袋塞了块糕。
灯泡被风吹得摇晃,光影里一群人的笑声惊飞了宿鸟。
我抓着毛笔登记捐款,墨汁甩了柯铭轩一脸。
白奶奶突然掏出手绢包:“我添五万,这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添个彩头...”
月光下,捐款单被镇得平平整整。
天刚蒙蒙亮,我揣着支票簿跑到村委会时,老村长正蹲在门槛上啃馒头。
我把捐款单拍在石磨上:“三百万!够修条水泥路了!”
老村长手一抖,馒头掉进鸡食盆里。他颤巍巍戴上老花镜,手指摩挲着捐款单上的零:“柠丫头...这...”
“哭啥!”我塞给他手帕,“以后咱村要通快递、跑货车,您得盯着施工队把路修扎实!”
老头用袖子抹脸,鼻涕泡差点蹭我手上:“南坡那五十亩山地,村里白给你种十年!合同我昨晚就拟好了!”
他从抽屉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印泥红得像刚摘的西红柿。
我签字时,村委会的破喇叭突然响了:“各家注意!修路队招工,一天一百五!”
窗外,王屠夫拎着杀猪刀跑过:“村长!算我一个!我帮开挖掘机!”
老村长把合同塞进铁皮盒,突然朝祖宗牌位鞠了三躬:“老伙计们...咱村要变样喽!”
我弹了弹捐款单:“剩下的钱,给村道装太阳能路灯,再换批新课桌——娃们不能摸黑走夜路,也不能趴破桌子念书!”
老村长掏出手绢擤鼻子:“柠丫头放心!我亲自盯着买带护眼灯的桌子!”
窗外传来学童念书声,老村长突然拍大腿:“对了!王老师昨天还说缺体育器材...”
“买!”我大手一挥,“篮球架、乒乓球台都配上!再订几套新校服!”
财务室的小李探头:“村长!卖建材的老张问水泥要不要多进十吨?”
“进!”老村长嗓门洪亮,“再拉两车红砖,把学校围墙也修了!”
阳光照在捐款单上,墨迹未干的三百万像滚烫的种子。
我望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突然想起多年前,我也是趴在裂缝的课桌上,歪歪扭扭写“我的理想是当科学家”。
“丫头,”老村长轻声说,“你这是在种摇钱树啊。”
操场上,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朝我们喊:“村长爷爷!晚柠姐!我们班要演课本剧啦!”
我和老村长相视一笑。或许有一天,这些孩子里真能走出科学家。
我和白熙扬并肩站在西山头,脚下是炊烟袅袅的桃花村。
“等路通了,”我指着远处,“娃们上学不用踩泥坑,咱的菜也能直接运进城。”
白熙扬摘了片草叶叼着:“你放手干,我片酬够给你兜底。”
他忽然笑出声,“当年在剧组看你怼黑粉,我就想——这姑娘咋这么可爱呢?”
我踹他小腿:“少来!一米七五的凶婆娘,能可爱吗!”
“怎么不可爱?”他伸手比划自己头顶,“在一八五这儿,你就是个小炸毛团子。”
草丛里突然传来憋笑声。江晚橙举着手机探头:“姐!熙然哥说这张能当婚纱照备选!”
白熙然猫着腰要跑,被白熙扬拎住后领:“臭小子!手机交出来!”
打闹声惊飞了山雀。我望着山下忙碌的修路队,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白熙扬时,他坐在保姆车里看剧本,睫毛长得能搁铅笔。
“喂,”我碰碰他胳膊,“等路修好,咱开个农产品公司咋样?”
他弯腰捡起我掉的头绳:“成。你当董事长,我给你当保镖。”
晚风吹乱我们的头发,山下传来放学的钟声。
江晚橙偷拍的照片里,我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整个桃花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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