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我完婚是以明媒正娶的方式,我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晓得你是有家室的人,更不晓得我是个姨太太,这件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况且我爹在扬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商人,这若是传了出去,爹定会抬不起头来,所以,若日后我为你生了儿子,你可否扶我为正室。”
“我就猜你让我应的就是这事儿。”陈先如有些无奈,有些苦笑,“当初你我是按明媒正娶的方式完了婚,在我心里你与兰?平起平坐,无大小尊卑之分,你们都是我陈先如的女人,我对你们的爱无多无少,为何非要界限分得那么清晰呢。”
“刚刚你已看到了那个丫头是如何待我,若我日后以姨太太的身份生了孩子,就连一个下人都不会瞧得起,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孩子在他们的白眼中长大吗,你不觉得残忍吗?”
“你想多了,姨太生的孩子怎么了,那也是我陈先如的种,是陈家的长子,谁敢怠慢。”
“谁敢怠慢?那个丫头仗着姐姐撑腰,没大没小,没尊没卑,都快上天了,难道你未瞅见?!”
“恋儿心直口快,自小就跟着兰?,别看俩人是主仆关系,兰?实则将她以妹妹对待,俩人感情深厚着呢,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惹了她主子,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惹了又怎样?一个下贱丫头,哪有她说话的份,都是你们给惯的,成何体统,没大没小,没有章法,外人若见了,还不笑话?你还当好事来说。”
“好了,又生气了,以后呀我让兰?说他便是。”
“以后?还让她有以后吗,从今日之事看出,若不是少奶奶平日里给她撑腰,怎会让她如此放肆。我刚来这里就如此轻视于我,这不仅是对我的宣示,更是对你的无视。”
陈先如抬手指了指她的眉心,声音压得比平时沉些,却带着几分刻意放缓的耐心:你这性子也太急了。恋儿那丫头纵使是被兰?护得紧,可她一个下人,能翻得出什么浪?
见她嘴唇动了动要反驳,他又抢在头里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大人有大量。实在你咽不下这口气,回头我让兰?把她领过来,当着你的面训诫几句,再罚她禁足几日,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罚禁足?这也太轻了!她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抢我玉簪,明摆着是没把我放眼里——若只是禁足,往后她岂不是更胆大包天?”
他起身拿起茶盏递过去:咱们是一家人,总不能为了一个丫头伤了和气,不值得。你爹帮我的情分,我记一辈子,自然也疼你。这事啊,就这么了了,家和万事兴,嗯?
见陈先如这般哄她,她也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再不依不饶下去,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她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却仍还带着几分未消的执拗:“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先饶了她。但你得跟姐姐说清楚,往后她的人,再敢对我没大没小,我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了。”
陈一曼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却无半点饶人的想法。她暗暗盘算,今日不过是暂时压下这口气,这笔“没大没小”的账,早晚得补回来,绝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好欺负。
她这样想,心里还觉得堵得慌:陈先如说了半天,绕来绕去还是没许自已正房的名分。她暗自琢磨:现在跟他争这些没用,等真的怀了一个带把的,到时候他总不能再这么含糊。想到这儿,她舒了一口气。
陈先如脸上带着笑意:“这就对了,大人有大量。来来来,让我抱一抱。”
她嗔怪的瞥了他一眼,用力的哼了一声,身子却没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被他圈进怀里时,她轻轻挣了一下,这一刻,还刚刚带着的几分执拗已消失了大半。
陈一曼顺势把脸贴在他衣襟上,听着里头沉稳的心跳,忽然闷闷地开口,声音裹着点刚消下去的质疑:“你……当真疼我?”
陈先如低头拢了拢她散在颈后的碎发,指尖带着暖意:“自然是真的。”
她却不依,仰起脸望他,眼尾还泛着点红,像只被顺了毛却仍存着点警惕的猫:“那你爱我吗?”
陈先如失笑,捏了捏她的下巴:“傻话,不爱你,我为何娶你?”
“若有半句虚言呢?”她追问,指尖忽然攥住他胸前的衣襟,眼神里那点执拗又冒了出来,“若你不爱我,我定会杀了你。”
陈先如哈哈大笑:“哦?怎么杀法?”
“我会拿剑,”她说着,另一只手虚握成剑形,带着点孩子气的狠劲,一下下往他心口戳,“就这么刺进你的胸膛,看看里头是不是黑心肠。”
陈先如笑得更响,眼底却漾着化不开的柔意,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我可不想这么死,要死也得当个花下鬼。”
说着,俩人嬉笑着滚倒在床,打闹成一团。
陈一曼和陈先如谁也没想到,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杀了你”,竟会在日后成了一语成谶的引子。
哄好了二姨太,陈先如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店铺,东跨院里只留下陈一曼独自歇息。陈一曼躺在床上回想着来到这儿发生的一系列事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来,回想起陈先如临走前对她说,后院的荷花此时开得最美,便唤来平儿和小红带她去后院转一转以解她的烦躁之心。
陈一曼手里摇着绸扇,与平儿、小红刚步入后花园,目光便先落在了入口左侧——那里立着方半米高的精致木雕,上面题着三个字。她脚步顿了顿,轻声念出来:“‘听雨苑’?” 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又掺了点下意识的嘀咕,“这么个小花园,倒起了个雅致名字。”
平儿见她盯着牌匾,忙上前半步回话:“二姨太,这名字是少奶奶起的。少奶奶素来敬仰一位古代姓袁的先生,具体名字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听雨苑’便是照着这位先生的典故取的。而且借这个‘听’字,也是想提醒院里人,到这儿来要禁语,别惊扰了老太太静修。”
提到少奶奶,陈一曼刚舒展些的眉尖又悄悄蹙了下,心里那点刚被散了去的不舒畅,顺着这名字又冒了上来。陈一曼心里立即不舒畅起来。
“少奶奶”“二姨太”多么刺耳的等级对比。陈一曼摇了摇头,极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不开心的事情。她继续向前走着,走下游廊,步入一条曲径,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荷花的香气,顷时令人头清目明。她走近荷池,看见朵朵荷花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偶有几只蜻蜓在荷叶、荷花之间轻盈的跳动。清澈的荷池里,还有几条红鱼在悠闲地游动着,看到此景,陈一曼心神逸动,刚才的烦躁转瞬即无。
“二姨太您看……”平儿指着离莲花池二十米开外、在绿荫掩映下的两间朱红色的房子,从里面依稀听得见木鱼声和佛号声。
“那个房子就是老太太静修的地方。”平儿说。
陈一曼抬眼望去,两间朱红色的房子映入她的眼帘。房子的门前是修葺整齐的一条宽宽的青石路,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路两侧盛开着一朵朵芬芳的花儿,白的,粉的,红的,黄的……柔软下垂,缀满枝头,与周围的绿色植物相遮相映,把幽幽的小院溢满了神韵。
陈一曼暗道:是谁把这么一个寂寞清修的地方布置得如此有生气,难不成又是出自少奶奶之手?想到少奶奶,她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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