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如不知陈一曼心里藏着没说出口的心思,见她一副这样神情,实则以为她矫情。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心里暗暗叫苦,刚刚将谢兰?安抚好,这又多了个不识趣的难缠主,他突然意识到,以后这个家恐怕不会再平静,这院子多了一个女人就会多了不少事端。他叹口气,撩了一眼陈一曼,语气里带有几分无奈和烦躁亦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何必闹成这样,有话回去再说。走吧。”说罢,脚步没停,却刻意放慢了些,像是在等她跟上。
“等等!”谢兰?转身回内室从柜子里拿出一支精美的玉簪,送到陈一曼面前,道:“谢谢妹妹前来看望姐姐并送了心爱之物,这玉簪是姐姐的见面礼,妹妹收下。”
听说是玉簪,陈一曼看也未看,只道:“姐姐还是收回去吧,妹妹心领了便是,玉簪妹妹有好多,若姐姐不嫌弃,日后妹妹多给姐姐送来几个便是。”
未等谢兰?说什么,陈先如将脸色一沉,目光落在二姨太身上,带了几分训斥的冷意,却没直接动怒,只对着她说道:“你可不能小看这支玉簪,据我所知这支玉簪可是乾隆时期的,是兰?外祖母家传下来的。少奶奶好意给你东西,又是祖辈传下来的物件,可见她对你的珍惜之情,还不快谢谢!”
陈一曼迎着他的眸,怨怼道:“你误会我了,我不在意哪支玉簪是哪个皇帝的,难得的是喜欢。我喜欢姐姐脖颈间带的这个白翡翠,姐姐是否舍得给?”她的目光蓦地转向谢兰?,带着敌视,唇间噙着冷笑。
“胡闹!这是兰?祖上传下来的。”陈先如面色微沉。
陈一曼冷凛的眸子直射陈先如,道:“那你身上戴的呢,也是姐姐祖上传下来的?”
“你……”陈先如未料她会突然反唇相讥,一时语塞。
谢兰?听了却笑了笑,低头解下,送到陈一曼眼前,道:“难得妹妹喜欢,若妹妹不嫌弃拿去就是了。”
陈一曼本不真心想要,意在试探,见谢兰?给了,反倒说道:“不是真心给的东西我不要,姐姐收回去吧。”
说罢,她转头对小红道:“却之不恭,那就把这支玉簪收下吧。”
小红刚将这支玉簪接到手,哪知在旁边的恋儿早就气红了眼,心中暗骂:哼,小姐好心送东西,她却拿乔。这支家传的玉簪绝不能落入小人之手,我不能让她拿捏小姐。
想到此,她眼睛一瞪,几步蹿过去,不等小红的指尖捏稳,一把将玉簪夺了过去,狠狠的抿了抿唇,对谢兰?说道:“小姐,即然二姨太不稀罕就不要送了为好,不能强人所难。二姨太有那么多也不差小姐这一个,二姨太不稀罕,小姐送了二姨太也不会珍惜,不如送给珍惜的人吧。”
说着未经任何人允许,转身将玉簪送进了内寝。她的这个举动,令屋里的人全然一愣,只有陈先如笑了笑,他心里暗道:“这丫头,真是个炮仗脾气。但她的这份直率和护主,倒也难得。于是顺水推舟地说道:“恋儿说得有道理,这么珍贵的东西二姨太不喜欢,那就送给喜欢的人吧。”
他这么说,也想借此惩处一下陈一曼的无礼和傲慢。说着,拉着陈一曼便往外走。此时的陈一曼被气得手脚都凉透了。她本想将陈先如寻了回来,就达到目的了。未料反倒被一个丫头当众落了脸面,更气的是陈先如不仅不替她说话,还火上浇油,这种羞辱比挂坠那口醋更烧心,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
俩人走后,谢兰?将恋儿唤到面前,对她的不懂礼数,自作主张的行为训斥了一番。
恋儿却振振有词道:“这样的人就得这样对待,她对小姐如此不敬,姑爷看了竟无动于衷,我若不出手,她日后还不得如何欺负小姐呢。她送了两块破衣料觉得不得了,若是我早就扔了出去,这样的破布料街头巷尾处处皆是,小姐送的玉簪她竟看也不看,要知道那支玉簪那得买多少个破布料呀,无数个。一个姨太太的身份竟如此嚣张。小姐就是太善良了!她刚才摔杯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就是想惊忧姑爷,心思可太坏了!”
“正因如此,你说话行事才更要谨慎。你要懂得,今非昔比,家里面来了个二姨太,就会多了许多事。今日你得罪了二姨太,二姨太定会寻上你,看这个二姨太可不是息事宁人的主,这样下去还怎能安宁!刚刚是姑爷护着你,来日人心都会变的。”
“我才不怕呢,变心又如何?总之她欺负小姐我就不允,管他天王老爷。”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理解我的心吗?爹时常对我说,居家过日子,禁止争斗诉讼,一旦争斗不停,无论胜败,结果都不吉祥,‘家和万事兴’。
“恋儿也知道家和万事兴,但是‘家和’不是靠小姐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做到的。”
“就因不是一人能做到,所以我们才要齐心协力。姑爷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这个门户挑起来,自公爹死后,你何时见姑爷真心笑过,否则他怎会有南方一行。如今她娶了二姨太,二姨太的爹能助他一臂之力,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他的工作中,有一句话说的好,后院起火,殃及池鱼。这个家是需要我们共同营造,我相信不久,他定会令公爹含笑九泉。”
恋儿听谢兰?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应道:“好吧小姐,以后恋儿就听小姐的,家和万事兴。”
恋儿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不服。她认为,什么人什么样对待,恶人就得恶人降,像小姐这样大慈之人不适合生活在这个世间,心慈面软受人欺。
说罢,恋儿的目光落在了谢兰?胸前的翡翠坠上,问道:“小姐这只小白鞋好漂亮呀,从未见过,定是姑爷这次给小姐买的吧?”
谢兰?点了点头。
恋儿喜道:“小姐和姑爷一人带一个,偏偏没有二姨太的,说明姑爷最爱的还是小姐。但恋儿就不明白了,为何二姨太要,小姐就给呢?”
“你说呢?”谢兰?反问道。
“又是家和万事兴呗。”
谢兰?点头,摸了摸脖颈间的翡翠坠,轻轻叹了口气,伤感道:“有些事情出于无奈,就看你如何选择。好比姑爷娶了二姨太,我想天下女人没有一个愿意将爱分享,但既成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为了日子还得过,为了所谓的孝道和成全,只有面对和接纳。”
“小姐好伟大呀!”
谢兰?笑了笑,带着苦涩:“这不叫伟大,只不过比寻常人想得开罢了。时常听念姝说,‘苦乐无二境,迷悟非两心,只在一转念间耳。’”
“不懂。”
“一个是看开,一个是苦恼,你选择哪个?”
恋儿瞬间点头,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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