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和浮躁,显露出一种疲惫而空旷的骨架。路灯昏黄的光线在空旷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只有零星几辆出租车带着困倦的灯光驶过。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散尽的闷热气息,但比起前世那令人窒息的高温地狱,此刻的清凉简直如同天堂的馈赠。
陈星灼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在奔跑。她的体能在前世三年的挣扎求生中早已被锤炼得远超常人,此刻这具“年轻”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许滞涩,但强大的意志力驱动着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运动鞋踩在坚硬的人行道上,发出急促而单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清晰。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鬓角滑落。肺部因为剧烈的运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前世被钢筋贯穿的幻痛位置。但她毫不在意,甚至刻意让这疼痛刺激着自己,提醒着她所经历过的地狱和必须抓住的现在。
目标只有一个:城西,锦绣花苑小区,七栋二单元601。周凛月现在的家。前世高温降临一个月后,她就是在那个几乎被暴民攻破的小区里,找到了正用一把消防斧死死守住楼梯口的周凛月。
距离…还有多远?陈星灼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前世的记忆碎片和眼前模糊的街景判断着。至少三十公里!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沉,但脚步却丝毫未停。她不能等公交车,那太慢,而且还没有到运用时间!她也不想打车,她现在脑子还糊里糊涂,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反应反应。而且她无法解释自己凌晨像个疯子一样横跨大半个城市去敲同学的门!
跑!只有跑!
时间的概念在剧烈的奔跑和焦灼的期盼中被无限拉长又压缩。天色从深沉的墨蓝,渐渐透出鱼肚白,然后染上浅淡的橙红。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早起的清洁工开始清扫街道,早餐铺子飘出第一缕油烟和食物的香气。
陈星灼对此视若无睹。她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眼中只有那个唯一的目标。汗水早已湿透了运动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为透支而微微颤抖的轮廓。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沉重无比,脚底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大概是磨出了水泡。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她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弓着腰剧烈地喘息。汗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干燥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不行…不能停…凛月…
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颤抖着手拉开背包拉链,掏出那瓶仅剩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只吝啬地喝了一小口。清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她甚至没敢多吃一口饼干,只是把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节省下来,支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
再次迈开脚步时,她的动作已经有些踉跄。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洒满街道,温度开始悄然爬升。陈星灼感觉自己像在蒸笼里奔跑,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粘稠、闷热。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因为脱水和疲惫而有些模糊时,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景象——一片绿化尚可、由十几栋高层住宅组成的小区。米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陈旧,但在这个时间点,它代表着安全、秩序和…周凛月!
锦绣花苑!
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陈星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记忆中的七栋冲去!双腿的肌肉在悲鸣,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嘶鸣,但她不管不顾,冲进单元门,扑向电梯。
电梯指示灯显示停在1楼。她疯狂地按着上行键,看着那数字缓慢地跳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电梯门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陈星灼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了进去,手指颤抖着戳向数字“6”。电梯门缓缓合拢,开始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回荡。
六楼到了。电梯门再次打开。
陈星灼几乎是扑了出去,踉跄着冲到601室的防盗门前。那扇深棕色的、看起来颇为厚实的铁门,此刻成了横亘在她和希望之间最后的屏障。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积蓄了三年的思念、悔恨、后怕,以及空间里那座金山带来的底气,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力量。
“砰!砰!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脚,狠狠地踹在厚重的防盗门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炸开,如同惊雷!
“周凛月!开门!周凛月!!” 她嘶哑着嗓子喊,声音因为脱力而尖锐变形,带着破音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血沫。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而警惕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门上的猫眼暗了一下,显然是里面的人在向外窥视。
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里面的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张脸出现在缝隙后面。
那张脸,陈星灼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在濒死的冰冷洪水中都刻骨铭心的脸。
皮肤白皙细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红晕,没有前世那些在风霜和饥饿中刻下的憔悴痕迹。精致的五官,眉形秀气,鼻梁挺直,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微微眯着,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困惑,以及一层厚厚的、如同冰霜般的嫌弃和不耐烦。
是周凛月!活生生的,年轻的,还没有经历过末世毒打的周凛月!
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粉色真丝吊带睡裙,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脸颊边。她一手抓着门内把手,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防盗门冰冷的铁栏杆,皱着秀气的眉头,上下打量着门外这个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汗味、眼睛通红如同疯子的不速之客。
那目光,陌生而疏离,带着清晰的审视和被打扰美梦的愠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星灼剧烈起伏的胸膛猛地一窒,所有狂奔三十公里积攒的力气、所有重逢的狂喜和呐喊,都被那双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瞬间冻结在喉咙里。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因为极度激动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近乎贪婪地锁在门内那张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刻进灵魂深处。
前世,凛月扑过来抱住她时,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汗水,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决绝。而现在…
周凛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她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子,清晰地穿过防盗门的铁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陈星灼滚烫的心上:
“陈星灼?高中毕业都五年不联系了,你大清早跑我家门口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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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冰冷的铁栏,像一道无形的深渊,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穿着真丝睡裙、发丝微乱却难掩精致,眼神里淬着冰渣的周凛月。门外,是浑身汗湿、运动服紧贴在颤抖身躯上,脸色苍白如鬼,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骇人亮光的陈星灼。
空气凝固了。楼道里残留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陈星灼身上浓烈的汗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异气息。
周凛月那句“发什么疯”的质问,如同冰锥,狠狠凿在陈星灼滚烫的心上,留下一个看不见的血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她张着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剩下破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狂奔三十公里的疲惫、脱水的眩晕、心脏被钢筋贯穿的幻痛,还有此刻被至亲之人用全然陌生的目光审视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额头“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栏杆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刹那的清醒。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凛月就在眼前!这一次,她必须抓住!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执念压倒了生理上的极限。陈星灼猛地抬起头,额头被栏杆硌出的红印清晰可见。她不再试图说话解释,那太苍白,也太浪费时间。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对抗身体的虚脱上,一只手死死抓住铁栏杆稳住身体,另一只手颤抖着、近乎粗暴地伸进自己运动服的内袋里摸索。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看得门内的周凛月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着门把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抢劫吗?可看她那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神经病?
这几年也没听熟悉的高中同学说陈星灼疯了啊…
就在周凛月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关门报警的瞬间,陈星灼终于摸到了那个硬硬的塑料卡片。她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从汗湿的口袋里扯了出来。
一张普通的、深蓝色的银行卡。
卡面上印着银行的LoGo和卡号,边缘甚至因为长期使用而有些磨损发白。毫不起眼,和任何一张普通人钱包里的储蓄卡没什么两样。
陈星灼的手指因为脱力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几乎捏不住这张轻飘飘的卡片。她死死盯着门缝里那张写满警惕和厌恶的脸,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将那张卡狠狠地、几乎是砸着地,从防盗门下方狭窄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卡片“啪嗒”一声轻响,滑落在周凛月穿着粉色毛绒拖鞋的脚边。
“跟…跟我走…” 陈星灼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在摩擦声带,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又蕴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和不容置疑的蛮横。“密码…是我生日…这些钱…随便你花!买什么都行!现在…立刻…跟我走!”
她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抓住栏杆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绷得死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锁住周凛月,传递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容错辨的信息——这不是玩笑,不是恶作剧,这是她拼上性命也要达成的目标!
周凛月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脚边那张沾着些许灰尘的、平平无奇的银行卡。又抬头,看向门外那个狼狈不堪、眼神却亮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殆尽的身影。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大清早,被一个失联五年的高中同学像疯子一样踹门叫醒,然后对方塞进来一张银行卡,说密码是自己生日,钱随便花,让她立刻跟她走?
这剧情,简直比八点档的狗血剧还要离谱!
“陈星灼,” 周凛月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玻璃,清脆又锋利,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疏离,“你是在演什么苦情戏码?还是觉得耍我很好玩?高中毕业五年,我们连朋友圈点赞的交情都没有了。拿着你的卡,立刻离开我家门口!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带着清晰的威胁和驱逐的意味。
她说完,不再给陈星灼任何开口的机会,甚至没再看那张卡一眼,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她猛地后退一步,“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里面的木门!紧接着,是防盗门反锁时发出的、冰冷而决绝的“咔哒”声。
那两声门响,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星灼的心口。
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随着那冰冷的落锁声,瞬间被抽空了。
她抓着铁栏杆的手指颓然松开,身体顺着冰冷的金属门板,软软地滑坐下去,重重地跌坐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背脊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却感觉不到疼。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绝望,像浓稠的沥青,瞬间包裹了她。
门内,隐约传来周凛月刻意提高的、带着烦躁和不满的打电话声音:“……物业吗?七栋二单元601门口有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的,骚扰我!你们赶紧派人上来处理一下!……对,很危险的样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陈星灼的耳膜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蜷缩在狭窄的楼道角落里,额头抵着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汗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积着薄灰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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