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顶灯在凌晨两点投下冷白的光,宴晚的指尖停在第三份订单的寄件人栏,指甲盖压出一道浅浅的折痕。
“晚照”品牌重启三个月,她记得每一场秀的反响,记得在巴黎高级定制时装秀上被买手礼貌摇头的难堪,记得上周还在为秋季面料的交货期焦头烂额——可此刻摊开的订单列表里,路威酩轩(LVmh)旗下买手店、东京伊势丹、米兰10 corso o的合作书整整齐齐码成一摞,总金额足够让她付清母亲下季度的换肾手术费。
“这不正常。”她低声自语,钢笔帽在桌面敲出轻响。
三年前“晚照”处于巅峰时,也没在三个月内拿到过跨国连锁的集中邀约。
更蹊跷的是,所有订单都通过“旧时光书斋”转交——那家书店三年前就因火灾倒闭了,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她抱着母亲的透析单在废墟前站了整宿。
敲门声惊得她手一抖,钢笔在“伊势丹”的合作条款上洇开墨点。
“宴总,吴经理说有紧急合同要签。”助理小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吴敏推开门时,宴晚正将订单资料收进文件柜。
这个负责华东区买手店的女人总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此刻却比往常多了些不自然——她的珍珠耳坠晃得太急,指尖在门把手上蹭了三次才松开。
“恭喜宴小姐,我们老板看了高级定制时装秀的录像,说‘晚照’是今年最有灵气的东方设计。”吴敏递来合同,指甲盖涂着和她西装同色的月白色,“这是最终版,您过目。”
宴晚接过合同,目光却落在吴敏垂落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像被什么尖锐物划的。
她想起三天前在盛霆大厦楼下,沈时烬的西装袖口也蹭到过类似的划痕。
“吴经理,”她翻动合同的动作顿住,“能问下贵方选品委员会的决策依据吗?我们最近没做任何广告投放。”
吴敏的笑容僵了半秒,耳坠晃得更急:“设计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宴小姐的……气质也很符合品牌调性。”
“气质?”宴晚重复这两个字,突然伸手按住吴敏正要收回的手背。
疤痕的触感透过薄纱手套传来,“比如这道疤?沈总上周在楼梯间被消防栓划到的位置,和您这道几乎一模一样。”
吴敏的瞳孔猛地收缩,抽手时带翻了桌上的马克杯。
深褐色咖啡溅在合同上,晕开一团污渍,像极了三年前沈时烬把她缝补的西装线团扔进垃圾桶时,溅在她裙角的咖啡渍。
“我……我去拿纸巾。”吴敏几乎是逃出门的,高跟鞋在走廊撞出慌乱的声响。
宴晚望着她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涩。
三年来她早已学会如何从沈时烬的“善意”里剥出刺——他给母亲安排最好的医生,却在病房监控里装微型摄像头;他让“晚照”起死回生,却要她每晚十点前回盛霆公寓;他说这是“替身该有的本分”,可此刻这些订单,分明是比监控和公寓更隐秘的控制。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陈浩发来的消息:“查到了,三家买手店的母公司股权穿透后,最终受益人都是盛霆旗下的投资基金。”
她点开附件,股权结构图里,盛霆的标志像张蛛网,将所有买手店串成猎物。
三年前她为了母亲委身做替身,三年后他连她的事业都要握在手心——可她今天在盛霆楼下说的“再见”,难道他没听懂?
“宴总。”陈浩推开门,西装革履的律师此刻眼里带着探究,“需要我继续查其他订单吗?”
宴晚将文件柜锁死,钥匙扣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那是母亲病前送她的,此刻在凌晨的空气里格外清脆:“查,全部查。包括‘旧时光书斋’的新注册信息。”
陈浩点头,转身时瞥见她耳后那颗红痣——和三年前在沈时烬办公室看到的照片上的女孩,红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口。
窗外的月光漫过桌面,照见宴晚手机屏幕亮起。
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预览里只看得见两个字:“小心”。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急刹车声。
像是某种预兆,她抓起外套冲向电梯。
手机在掌心震动得更急,这次看清了发件人备注——三年前就该消失在火灾里的“旧时光书斋”,此刻正用新注册的号码,发来第二条短信:“沈时烬在查宴昭的死。”
电梯门在宴晚身后闭合的声响里,她的脚步顿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
手机第三次震动,这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直接扎进她紧绷的神经——匿名号码的短信预览跳出,墨色小字刺得她瞳孔收缩:“不是所有温柔都需要说出来。”
指尖在屏幕上发颤,她退到消防栓旁靠墙站定。
三年来沈时烬说过最温柔的话,是把她按在公寓落地窗前看母亲透析时的冷笑:“替身也配谈爱?”可此刻这行字,却让她想起上周暴雨夜加班时,工位上突然出现的姜茶——杯壁还留着“小心烫”的便利贴,字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他签文件时故意潦草的尾笔。
“喂?”她按下回拨键,听筒里的忙音比心跳还快。
电梯“叮”的一声在一楼响起,她盯着屏幕上“已关机”的提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他用监控看她给母亲擦身,三年后他用股权网缚住她的事业,可那些没署名的姜茶、悄悄续上的透析费、甚至刚才吴敏手腕上与他同款的疤痕——原来都是他不说出口的“温柔”?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突然明灭两下,宴晚猛地抬头。
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对面街角的路灯下,有道熟悉的身影正仰头望过来。
深色大衣裹着清瘦的肩线,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沈时烬的目光穿过二十层的距离,像根无形的线,精准缠上她的喉。
他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得下颌线冷硬,却在与她视线相撞的瞬间,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沈时烬!”宴晚抓起外套冲向电梯,高跟鞋跟在台阶上敲出急雨般的响。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追他,不是为母亲的医药费,不是为“晚照”的生存,只是想看看那个总说“替身不配”的男人,此刻眼底有没有半分真实。
电梯门开的刹那,穿堂风卷着深秋的凉意灌进来。
她冲下大堂时,前台小妹正抱着咖啡杯发怔:“宴总,刚才有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车标是盛霆的——”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轻响。
宴晚扑到玻璃前,只看见那辆车的尾灯在街角转弯,后车窗半摇,有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窗框上,腕间的腕表闪了下冷光——是她亲手缝在他西装衬里的暗纹,用的是母亲病前教她的湘绣针法。
“追!”她转身对保安喊,可等她跑到门口,街道已空无一人。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刚才还亮着灯的办公室此刻只剩她自己的倒影,像团模糊的影子,贴在玻璃上。
回到办公室时,陈浩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宴晚瘫坐在转椅里,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短信,字迹在暖黄的台灯下泛着温柔的光。
她摸出抽屉里的老照片,三年前“晚照”发布会时拍的——她和妹妹宴昭并肩站着,两人耳后那颗红痣像两粒血珠,当时沈时烬的目光就黏在妹妹脸上,像团烧不尽的火。
可现在呢?
她想起今早去医院时,护士说母亲的透析液换成了进口的,“是位先生匿名付的全款”;想起上周面料商突然把账期延长三个月,经理说“上头有交代,宴小姐的单优先”;想起刚才吴敏逃跑时撞翻的马克杯,杯底压着张便签,字迹被咖啡晕开,勉强能认出“别让她知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她对着空气呢喃,声音轻得像片雪。
窗外的月光漫过桌面,照见文件柜上母亲送的铃铛,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晃,叮咚声里混着她极轻的哽咽,“但为什么不说?”
手机在掌心震动,她以为是沈时烬回电,低头却见是陈浩发来的新邮件:“旧时光书斋新注册信息已查到,法人身份待确认。
另,沈总今日行程显示,他推掉了所有会议,下午三点出现在......“
宴晚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突然抓起外套走向门口。
凌晨的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订单沙沙作响,她在玄关镜前停住脚步,镜中女人的眼尾泛着红,却比三年来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她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置顶的号码,拇指在通话键上顿了三秒,最终退出界面,新建了条短信:“明天下午三点,云顶咖啡厅。”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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