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斜切进写字楼17层的会议室,在檀木桌面投下一片淡金色的光斑。
宴晚的指尖悬在合同最后一页,钢笔帽的冷意顺着指腹爬进血脉——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以“宴晚”而非“沈太太”的身份签下名字。
“晚晚,”陈姐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在合同上轻叩两下,“这不是简单的工作室签约。
盛霆这些年压着你的设计专利,行业里谁不知道你是被沈时烬圈养的金丝雀?“她忽然握住宴晚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常年握计算器的薄茧,”但你看,“她另一只手抽出压在合同下的杂志,封面是宴晚三年前为盛霆走秀时的侧影,”当年’晚照‘的粉丝超话昨天突然涨了十万粉,全是在等你。“
林小蔓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在墙角,键盘声突然停住。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沾了晨露的葡萄:“陈姐说的对!
刚才有个法国面料商的邮件,说只要您点头,他们愿意绕过盛霆直接供货——“
“小蔓。”宴晚轻声打断,钢笔尖终于落下。
墨水滴在“宴晚”两个字上,像朵突然绽开的黑郁金香。
她望着墨迹晕开的弧度,想起昨夜母亲摸她脸时,指甲缝里沾着的金粉——那是护士念给林婉如听的专访杂志,封面上的“独立设计师宴晚”五个字,是老人用放大镜一个一个描下来的。
“我准备好了。”她将合同推回陈姐面前,指腹蹭过自己的签名,“三年前我签的是卖身契,今天签的是重生书。”
同一时间,盛霆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沈时烬捏着财务总监刚送来的资金流向报告,指节泛白。
纸页边缘被他捏出褶皱,最下面一行红色批注刺得他眼睛发疼:“宴晚个人账户近三日向‘星芒设计工作室’转账三笔,合计八百七十万。”
“查来源。”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每一笔钱的流水,每一个转账方。”
“沈总,”财务总监喉结滚动两下,“第一笔是...宴夫人的医疗账户结余。
三年前您让我们每月往里面打五十万,现在累计有...“
“够了。”沈时烬突然将报告摔在桌上。
水晶镇纸砸中“星芒”两个字,裂纹从“星”字的横画蔓延到“芒”的草字头。
他抓起手机拨通助理电话,“去查’星芒设计工作室‘的法人、股东、合作方。
半小时内,我要所有相关人的资料。“
挂了电话,他盯着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旧照片,两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背靠背坐在银杏树下,左边那个戴着珍珠发夹的,是他记忆里永远的宴昭。
“宴晚...”他对着照片呢喃,指腹抚过玻璃上自己刻的划痕,“你明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下午三点,星芒工作室临时借用的共享办公区。
林小蔓抱着滚烫的咖啡杯冲进会议室时,杯壁的水珠正顺着她手腕往下淌,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晚姐!”她把手机拍在桌上,屏幕亮着一条未读短信:“陈姐被盛霆法务部约谈了,对方说‘再和宴晚合作,就等着公司破产’。”
宴晚正在修改工作室LoGo的草图,铅笔尖“咔”地断在画纸上。
她抬头时,窗外的阳光正好掠过她眉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陈姐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陈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晚晚,我刚从盛霆出来...他们查了我所有的账户,连我妈住院的缴费记录都调出来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但你放心,我把工作室的注册资料都存在瑞士银行的加密账户了,他们查不到——”
“陈姐。”宴晚打断她,指腹摩挲着草图边缘被自己反复修改的弧线,“三年前我爸破产时,是你连夜帮我整理’晚照‘的设计稿,藏在你家地下室。
那时候你说’设计师的笔比命还金贵‘。“她笑了一声,尾音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度,”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我明白了。”陈姐的声音突然稳了,“半小时后,我让人把工作室的租赁合同送到你公寓。”
傍晚六点,沈时烬站在陈姐的财务公司楼下。
玻璃幕墙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助理的汇报声从蓝牙耳机里传来:“...陈姐的律师已经递交了反诉讼,说我们非法调取个人信息。
还有,星芒工作室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法人是个离岸信托——“
“闭嘴。”沈时烬扯掉耳机,扔进垃圾桶。
他望着对面写字楼里亮起的灯光,宴晚的公寓就在那栋楼的23层,此刻窗口正透出暖黄的光。
他想起三天前,也是这样的傍晚,他站在医院楼下的银杏树后,看着宴晚蹲下来帮林婉如系病号服带子。
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但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他最熟悉的隐忍——像三年前她跪在他书房签协议时,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她不会真的想离开。”他对自己说,抬脚走进公寓楼。
电梯数字跳到23时,他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指纹锁“滴”的一声打开,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宴晚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张设计稿。
她听见动静回头,发梢扫过锁骨上那枚他送的珍珠项链——那是宴昭生前最爱的款式。
“沈总。”她的声音像深秋的湖水,“不请自来,不太礼貌。”
沈时烬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三年来他无数次这样抓她,从签协议那天她试图逃跑时,到上个月她在秀场后台想提前离场时。
但这次不同,她的手腕比记忆中细了一圈,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条随时会挣断的银线。
“你以为你能逃?”他的声音发哑,“陈姐的公司明天就会被冻结账户,林小蔓的实习证明我能让学校立刻收回,至于你妈——”
“够了!”宴晚猛地甩开他的手。
设计稿被甩在地上,画着的白色婚纱裙裾在地板上铺开,像朵被揉碎的云。
她盯着他发红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以为你抓住的是宴昭?
不,你抓住的是你自己的愧疚。
三年前你没保护好她,现在就把我当赎罪的祭品。“
沈时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宴昭出事那晚,暴雨砸在车窗上,他冲她吼“你能不能别闹”,然后看着她哭着冲进车流。
而眼前这个女人,此刻眼里的光像把刀,剖开他精心裹了三年的伤疤。
“你根本不爱我。”宴晚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你爱的是你心里那个完美的宴昭,是你自己不肯放下的执念。”
玄关的感应灯突然熄灭。
沈时烬在黑暗中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在空鼓上的闷响。
等灯光重新亮起时,宴晚已经蹲在地上捡起设计稿,指尖抚过婚纱的领口——那是她昨晚根据母亲病号服的系带改的,柔软的缎带在指尖打了个蝴蝶结。
“明天开始,”她将设计稿小心收进牛皮纸筒,抬头时笑容清淡,“我要筹备个人首秀。”
沈时烬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脚边的帆布包露出半截地址单——“废弃纺织厂改造秀场”几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要开口,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吴医生的消息:“宴夫人今天自己去做了透析,说‘晚晚的新工作室需要钱’。”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宴晚的影子越过沈时烬的脚面,延伸向客厅角落的画架——上面铺着未完成的设计图,背景是座爬满常春藤的旧仓库,天窗漏下的光正好落在模特的肩头,像道即将破云而出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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