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的水晶吊灯在走廊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宴晚抱着一沓温热的名片往后台走,高跟鞋叩在红毯上的声音比心跳还清晰。
她刚推开化妆间虚掩的门,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扣合的脆响——李婉儿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反锁门的动作带得发间珍珠簪子轻晃,眼尾还残留着方才被拆穿抄袭时的红痕。
“宴晚,你以为靠几张草图就能翻身?”李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粉底下的皮肤泛着青,“别忘了,是谁让你有机会站上这个舞台。”她逼近两步,香奈儿五号的味道裹着戾气涌过来,“沈时烬给你资源,给你曝光,你不过是他养的金丝雀——”
“李小姐。”宴晚转身,发顶的珍珠发夹在穿堂风里轻颤,她垂眸扫过对方攥得发白的手腕,“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江芷女士看了我寄去的三十版改良苏绣样稿,是因为秦墨先生说我的云纹剪裁有‘让传统活过来的灵气’。”她抬眼时眼尾微挑,“至于你说的那位——”喉间滚过极轻的冷笑,“他连我惯用左手扶话筒都记不住,哪有闲心给我铺路?”
李婉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方才被观众掌声碾碎的自尊此刻化作尖刺:“你现在得意什么?
等沈时烬腻了......“
“等他腻了,我大概已经带着‘晚照’上巴黎高定时装周了。”宴晚绕过她走向门口,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又顿住,侧头时锁骨上的朱砂痣在阴影里像团将熄的火,“对了,你上个月发布的‘月白流霞’系列,绣样第四页的缠枝纹,和我三年前给慈善晚宴设计的备用稿重叠率87%。”她拉开门,穿堂风卷着走廊里的人声灌进来,“律师函我让助理今晚就送你工作室,记得签收。”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李婉儿望着宴晚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抓起化妆台上的粉饼盒砸向墙面。
瓷片碎裂的声音混着她发抖的谩骂:“贱人!
你以为沈时烬真会......“尾音被关门声截断,只余下满地银白的粉渣,像撒了把过期的月光。
宴晚走出后台时,走廊里不知何时聚了七八个扛摄像机的记者。
镁光灯“咔嚓”亮起的瞬间,她下意识眯了下眼——三年前在沈时烬办公室签替身协议时,也是这样刺目的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割在她缩着的肩头上。
“宴小姐!”最前排的女记者举着话筒挤过来,金镯子撞在话筒杆上叮当作响,“有业内人士透露,你能参加今天的设计论坛是因为沈总的推荐,甚至‘晚照’品牌的复活也和盛霆集团有关联,您怎么回应这种‘靠金主上位’的质疑?”
走廊里的人声突然静了。
宴晚望着记者眼里跃跃欲试的光,想起昨夜在医院守着母亲透析时,手机屏幕亮起的新闻推送——“盛霆集团低调撤下‘晚照’破产记录”。
那时她盯着“沈时烬”三个字看了十分钟,最后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继续给母亲揉发麻的腿。
“我能走到哪里,取决于我的作品,而不是谁的名字。”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戳破了凝固的空气。
记者们的摄像机瞬间抬高,录音笔齐刷刷往前伸。
宴晚望着人群里某个举着“时尚先锋”工作牌的女孩,想起三年前她在地下车库发传单时,也是这样被人从脚到头打量,“就像三年前我蹲在雨里捡被撕碎的设计稿时,没有任何名字能让我站起来——是我自己把碎纸片一张张粘回去,然后画出了‘晚照’的第一套高定。”
镁光灯闪得更密了。
有摄影记者举着相机喊:“宴小姐看这里!”她侧过脸,珍珠发夹在光里晃出细小的虹。
人群外突然传来掌声,是方才论坛上提问的老教授,他冲宴晚竖起大拇指:“这才是设计师该有的底气!”
等记者们散去时,日头已爬上中天。
宴晚抱着被揉皱的名片往电梯走,转角处突然撞上一道浅灰色西装。
她后退半步抬头,正对上秦墨含笑的眼睛——这位以“解构主义男装”闻名的设计师,此刻领带松松系着,袖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宴小姐。”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刚才在后台听你和李婉儿的对话,突然想起我徒弟上周说的话。”他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烫金名片,“她说现在的设计师分两种,一种忙着证明自己是谁的人,另一种忙着证明自己能做出什么。”名片递到宴晚面前时,他指节轻叩了下“秦墨工作室”的烫金字,“我想找后者合作。”
宴晚捏着名片的指尖微蜷。
秦墨工作室的联合设计项目她听过——去年和巴黎高定时装周的联名系列,把中国榫卯结构融进了西装剪裁,全球秀场订单排到了后年。
“具体说。”她抬眼。
秦墨转身看向走廊尽头的玻璃幕墙,阳光透过他的镜片在墙上投下菱形光斑:“下一季巴黎周,我想做‘新中式’主题。”他侧头时目光灼灼,“需要一个能把苏绣、缂丝、云锦这些老手艺,揉进现代廓形里的主设计师。”他指腹蹭了蹭自己西装领口的盘扣,“更需要一个——”声音放轻,“不会因为任何名字,就妥协创意的人。”
宴晚望着他西装上那枚青白玉盘扣,想起母亲从前教她绣并蒂莲时说的话:“针脚要顺着布的纹路走,但该收针的时候,手不能软。”她把名片装进包里,金属搭扣“咔嗒”扣上:“如果你真的愿意放手让我做主,我接受。”
秦墨笑了,露出右边虎牙:“明天上午十点,我工作室。”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记得带你的设计本——我想看看,能让李婉儿急得摔粉饼的草图,到底长什么样。”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宴晚走进电梯时,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她点开微信,是江芷的消息:“片段剪好了,配文我写的‘真正的设计师,不是靠谁捧红的,而是靠作品说话’,你看看。”附带的视频链接里,她正站在论坛舞台上,眼尾沾着光,说“我能走到哪里,取决于我的作品”。
往下划是评论区,第一条是江芷的粉丝:“原来宴晚三年前就自己粘过设计稿!
这才是设计师该有的韧性吧“;第二条是秦墨工作室的官微:”期待和@宴晚 老师的合作“;第三条让她指尖一顿——”盛霆集团“的官微转发了视频,配文只有个”。“,像滴没写完的句号。
电梯到负一层时,宴晚望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沈时烬办公室那面落地窗。
三年前她签协议时,玻璃上倒映着他冷白的脸,说“别试图让我记住你”;三个月前暴雨夜,他撕碎她的设计稿,碎纸片落进雨里像白蝶;而今天论坛VIp区,她在台上时余光扫到过那抹熟悉的藏青西装,只是等她下台时,位置已经空了。
手机又震了下,是母亲的护士发来的消息:“阿姨今天透析反应很好,说想吃你煮的南瓜粥。”宴晚捏着手机笑了,转身往停车场走。
阳光穿过车棚的铁皮顶,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她设计稿上未完成的云纹。
同一时间,盛霆集团顶楼办公室。
沈时烬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屏幕里反复播放着宴晚接受采访的片段。
她说话时左手扶着话筒,发顶的珍珠发夹随着动作轻晃,和三年前缩在他办公桌前说“我可以当替身”的女孩,重叠又错开。
办公桌上摊着她的设计稿,是助理今早送来的“晚照”新系列——缠枝莲的纹路从领口蔓延到袖口,在腰身处突然断开,用透明硬纱接出半朵未开的花苞。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断点,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她蹲在地上捡碎纸片,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掉,说“我不是替代品”时,声音也是这样带着碎裂的韧性。
视频里的宴晚突然抬头,目光穿过镜头似要望进他心里:“我能走到哪里,取决于我的作品。”沈时烬喉结滚动,手机“啪”地砸在设计稿上。
阳光从落地窗斜照进来,在“晚照”两个烫金小字上镀了层暖光,像极了宴晚锁骨上那颗朱砂痣的颜色。
他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助理小吴抱着文件追上来:“沈总,下午三点和港商的会议......”
“改到明天。”沈时烬按了电梯下行键,玻璃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去‘晚照’工作室。”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宴晚昨晚在社交平台发的动态——一张揉皱的设计稿,配文“有些断口,是为了长出更美的花”。
此刻他望着电梯里自己的倒影,第一次觉得,或许他早该明白,有些花根本不需要谁来浇灌——它们自己,就能顶开压在身上的石头。
“晚照”工作室的玻璃门在转角处闪着光。
沈时烬摸出西装内袋的丝绒盒,那枚他藏了三年的钻戒在盒底泛着冷光。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负一层,他迈出脚步时,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是秦墨的消息:“明天上午十点,我和宴晚签巴黎周合作协议,你来吗?”
沈时烬盯着“合作协议”四个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望着车库里穿梭的车流,想起宴晚今天说的“我能走到哪里,取决于我的作品”,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他早就错过了。
风从车库入口吹进来,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他脚边。
沈时烬弯腰捡起那片叶子,叶面上的脉络像极了宴晚设计稿里的云纹——每道纹路都带着自己的方向,不偏不倚,指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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