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当天的晨雾还未散尽,宴晚站在展厅后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
她昨晚熬夜熨平的“影·终章”正挂在最角落的展柜里,黑色幕布衬得裙身的银丝像碎冰——策展方把这组作品安排在冷门位置,说是“给新人试水”。
“宴小姐。”唐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黑色西装裤脚带起一阵风,“去看看你的作品?观众已经进场了。”
宴晚喉结动了动,跟着她穿过挂着水晶灯的主展厅。
路过以“重生”为主题的主展区时,几个画着精致妆容的贵妇正举着香槟杯讨论:“听说这次主设计师是留法回来的,裙摆的褶皱处理——”话音被拐角处的惊呼声截断。
两人转过展架,正看见三个年轻女孩挤在角落展柜前。
最左边的扎着马尾的女孩指尖几乎要贴上玻璃:“你们看这个领口的火焰绣纹,明明是冷色调,怎么像在烧?”中间穿米色大衣的女生举起手机连拍:“这组叫《影》对吧?我数了,五件礼服,从第一件全黑到最后一件腰侧有金蝶,像有人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来。”
唐薇侧头看宴晚。
她正盯着展柜,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三年前在米兰,宴晚被沈时烬的助理当众扯坏设计稿时,也是这样抿着唇,指甲掐进掌心——但此刻她眼里没有当时的慌乱,反而有团若隐若现的光。
“你很有天赋,别浪费它。”唐薇压低声音,“我做策展十年,见过太多被资本捧杀的设计师。但你的作品有生命力,像——”她顿了顿,“像有人把骨血缝进针脚里。”
宴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展柜玻璃。
玻璃内侧倒映着她的脸,和三年前在沈时烬别墅里跪在碎钻裙边缝补时的脸重叠——那时她为了凑母亲的透析费,连夜修改沈时烬“按白月光喜好”定制的礼服,针脚歪歪扭扭,被他摔在地上:“宴昭的手不会抖成这样。”
“咔嚓。”
快门声惊得她回头。
穿牛仔外套的男生举着相机后退两步,镜头还对着展柜:“抱歉,这组作品太有故事感了。我是《时尚志》的摄影赵晨,能拍几张吗?”
宴晚还没说话,唐薇已经点头:“拍吧,注明设计师Yanw就行。”
赵晨的镜头扫过第五件礼服时,阳光恰好穿透玻璃穹顶。
金蝶翅尖的银线被镀上一层暖光,像真的要从裙身飞出来。
他鬼使神差按下连拍,其中一张刚好捕捉到宴晚侧影——她站在展柜斜后方,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张照片被赵晨发在社交平台时,宴晚正在后台整理备用头纱。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上百条消息提示,她点开微博,热搜第一的词条刺得她瞳孔收缩:#Yanw神秘设计师爆红#。
配图是她的“影·终章”,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救命这组礼服的叙事性!从全黑到金蝶,是被囚禁的人挣脱枷锁吧?”“Yanw是谁?求扒!”“设计师的手是不是有故事?照片里腕骨处有疤,缝金线的样子像在治愈自己。”
同一时间,盛霆集团顶楼办公室。
沈时烬正在签季度财报,手机在桌上震得跳起来。
苏慕白的消息弹出来:“热搜,您看看。”
他划开屏幕,呼吸在看见照片的瞬间停滞。
那是宴晚的手,腕骨处的淡疤他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在酒会上,他被竞争对手灌酒,宴晚突然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碎玻璃扎进她手腕时,他皱着眉扯她起来:“装什么?宴昭才不会这么蠢。”
照片里这双手正捏着金线,在黑丝绒上绣金蝶,每一针都稳得像刻进骨头里的本能。
他往下翻评论,有网友截了展柜标签:“《影》系列,设计师Yanw,投稿时附言‘致所有在阴影里生长的人’。”
“啪。”
钢笔从指缝滑落,在财报上戳出个洞。
沈时烬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路过秘书台时咬着牙说:“备车,去‘破茧’展。”
展厅里,宴晚被唐薇拉去和几位买手聊天。
她捧着香槟杯,听对方说“想出高价买断《影》的版权”,耳尖却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沈时烬的黑色西装在人群里太显眼,她隔着三排展架就看见了。
他站在《影》的展柜前,脊背绷得像弦。
助理苏慕白递来平板,他低头看了眼,指尖猛地攥住展柜边缘。
宴晚不用猜也知道平板里是什么——苏慕白查了她所有投稿记录,此刻正把注册邮箱、寄件地址的截图摆给他看。
“宴小姐?”买手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您觉得这个价格——”
“抱歉。”宴晚放下酒杯,“我去趟洗手间。”
她避开人群往后台走,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被一只手拽进储物间。
沈时烬的气息裹着冷香钻进来,他掐着她的手腕抵在墙上,指腹重重碾过她腕骨的疤:“Yanw?”
宴晚没说话。
他的西装袖口蹭过她裸露的肩,像三年前无数次的夜晚——那时他扯着她的头发按在梳妆台前,让她戴上宴昭留下的珍珠项链:“笑什么?你以为自己能代替她?”
“说话!”他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谁教你偷偷搞这些?唐薇?还是哪个野男人?”
“我自己。”宴晚盯着他发红的眼尾,“我想做回宴晚,不是谁的影子。”
沈时烬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公寓楼下,看见她的窗户亮到凌晨三点——那时他以为她在画他要求的“宴昭最爱的淡粉晚礼”,却原来在画这些带刺的黑裙子。
“你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发颤,抓起桌上的陶瓷茶杯,“你是我的。”
“啪!”
瓷片飞溅的瞬间,宴晚偏过头。
温热的茶水溅在她颈侧,她却盯着他指缝里渗出的血——他捏碎了茶杯,碎片扎进掌心。
“你疯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让他心尖发颤的怜悯,“沈时烬,你爱的从来不是我,甚至不是宴昭。你爱的是你心里那个不肯放下的执念。”
储物间的灯光忽明忽暗。
沈时烬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宴昭自杀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哥,晚晚的设计稿被我弄丢了,她会不会怪我?”那时他以为宴昭说的“晚晚”是另一个女人,现在才惊觉——宴晚和宴昭是双胞胎,从小到大共用一个房间,连设计稿都放在同一个抽屉里。
“晚晚......”他松开手,血滴在她雪白的裙角,“我不是故意的......”
“叮——”
宴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唐薇的消息:“巴黎那边有工作室想联系你,明天详谈?”
她抬头看沈时烬。
他的衬衫前襟沾着血,眼神像被暴雨打湿的困兽。
她突然想起今早对着镜子说的话:“这次,是我为自己而战。”
“沈总。”她擦了擦颈侧的茶水,绕过他走向门口,“我该回去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展厅的喧闹涌进来。
沈时烬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原来这三年他以为自己养着团影子,可这团影子,早就长出了能刺破他所有防线的骨。
而此刻的宴晚不知道,唐薇的手机里躺着封未读邮件:“邀请Yanw设计师参加巴黎高定时装周实习,期限三个月。”屏幕光映着唐薇的笑,她按下保存键,转身往展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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