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月光像把钝刀,割着宴晚的眼皮。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肾源科的短信刺得人眼睛生疼:“检测到沈淑兰匹配肾源,需家属明日九点前确认手术。”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床头柜上的银锁泛着冷光,那是母亲当年塞进她手心的,说“晚晚要做最坚韧的小草”。
可现在这把锁压得她喘不过气,因为手术费单上的数字是两百万,而她刚查过账户——上周给母亲买进口药时,余额已经跌破十万。
“周律师,能帮我联系张总吗?”天刚蒙蒙亮,宴晚就拨通了电话,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把新设计的高定草图押给他,先预支尾款......”
电话那头的周律师迟疑了两秒:“宴小姐,张总昨天在酒会上说......”他顿了顿,“说您现在是沈总的人,他不便掺和。”
“李总呢?”宴晚的声音开始发颤,“李总上个月还夸我‘晚照’的秀场......”
“李总夫人在朋友圈转了您和沈总的绯闻截图。”周律师的声音低下去,“她说这种不清不楚的设计师,李家不合作。”
客厅的挂钟敲了七下。
宴晚盯着手机屏保上母亲的照片——老人靠在病床上,举着保温杯笑,杯身还凝着白雾。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收拾行李箱时,那张被沈时烬捡到的侧影草图。
当时她红着眼眶说“出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除了他,她已经没有其他退路。
“需要我让人送你去医院吗?”沈时烬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时,宴晚正攥着手机坐在地上。
他换了件深灰针织衫,没系领带,袖口随意卷到小臂,倒像是特意放软了棱角。
她抬头看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不用”。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往常更浓。
沈时烬走在前面,脚步轻得像片云。
宴晚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那时母亲刚确诊尿毒症,她跪在他办公室地毯上,求他“救救我妈”。
他当时捏着她的下巴说“想当替身就乖点”,可转身就给医院打了款。
“沈总,手术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护士站的小护士递过文件时,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宴晚刚要伸手,沈时烬已经抽走了笔。
他签字的动作很快,墨痕却深得几乎戳破纸背,末了还补了句:“风险我担。”
“你到底想怎样对我?”话出口时,宴晚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望着他垂落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清晨的雾气,“三年前你说我像宴昭,三年后你替我妈签手术同意书......你是想让我永远欠着你?”
沈时烬的手指在文件上顿了顿,没说话。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宴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靠窗的病床上,母亲正握着个陌生女人的手。
那女人穿墨绿旗袍,发间别着珍珠簪子,眼角的细纹里全是岁月沉淀的温柔,可当她转头看向宴晚时,眼眶却红得像浸了血。
“是你。”女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年前在宴会上,我隔着人群看你,总觉得是昭昭活过来了......”
“您是?”宴晚下意识护在母亲床前。
病床上的老人迷迷糊糊唤了声“晚晚”,又缩进被子里。
“我是沈时烬的母亲。”女人站起身,旗袍下摆扫过床头柜上的苹果,“三年前暴雨夜,昭昭......是在我面前走的。”
沈时烬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宴晚看见他攥着门框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那天她举着分手信冲进我车里,说’阿姨您知道的,时烬最讨厌被威胁‘。”沈母的声音开始发抖,她从包里摸出张泛黄的照片,是两个少女在樱花树下的合影——左边的女孩扎着高马尾,右边的......分明和宴晚长得一模一样,“她以为时烬要和韩氏千金联姻,吃了整瓶安眠药。
我打120时,她抓着我的手说’别告诉姐姐,她最讨厌我哭‘......“
照片“啪”地掉在地上。
宴晚蹲下去捡,指尖触到照片里妹妹的笑,突然想起从小到大母亲总说“昭昭身子弱,晚晚要让着妹妹”。
原来不是弱,是病——是被沈时烬的误会逼出来的病。
“我一直以为你是她。”沈母蹲下来帮她捡照片,指甲盖泛着苍白的粉色,“直到刚才看你护着妈妈的样子......昭昭不会这样,她只会躲在我身后哭。”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稠。
沈时烬弯腰捡照片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望着照片里两个相似的面容,终于想起宴晚每次设计稿里若有若无的百合——昭昭最讨厌百合,说那花太香会头疼。
“阿姨,我该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吗?”宴晚站起来,把照片轻轻放在母亲床头。
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影子在地上碎成一片,“谢谢让我知道,原来我这三年的眼泪,都是替别人流的。”
深夜十一点,医院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
宴晚抱着从家里带来的薄毯,站在母亲病房门口。
里面传来沈时烬低低的声音:“阿姨,晚晚她......”
“我家晚晚啊,最会装坚强。”母亲的声音带着点药味的甜,“小时候摔断腿,她咬着牙说‘不疼’,结果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
宴晚的手指抵在门板上,突然想起行李箱最底层的“破茧”系列设计稿。
那些画里的蝴蝶,翅膀上全是细密的针脚,像极了她这三年缝补起来的自尊。
她转身走向楼梯间,月光从窗口斜斜切进来,在台阶上洒下一片银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时烬发来的消息:“明天手术我陪你。”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按下关机键。
风从楼梯井灌进来,吹得她眼眶发酸。
她摸出颈间的银锁,那是母亲当年说“保平安”的,现在却像根刺,扎得人心慌。
“等妈手术结束......”她对着月光轻声说,声音被风揉碎在空气里,“我就带着妈去南方,找个有海的地方。”
楼梯转角传来脚步声。
宴晚抬头,正看见沈时烬从电梯间走出来。
他手里拿着杯热可可,杯身还冒着热气,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突然顿住了。
“晚晚......”他刚开口,宴晚已经转身走向母亲病房。
她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像道再也跨不过去的坎。
“沈时烬。”她在病房门前停住脚步,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些话,等明天手术完了再说吧。”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暗了又亮。
沈时烬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那句卡在喉咙里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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