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沈宅时,陆管家正踮脚从铁艺信箱里抽出一封信。
牛皮纸信封边角压着烫金暗纹,寄件方那行小字刺得他眼皮一跳——新锐设计师大赛组委会。
“陆叔,今天的邮件我来整理吧。”
身后传来清浅女声。
宴晚穿着素色棉麻睡裙,发尾还沾着昨夜未干的水痕。
她望着陆管家手里的信封,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绞着睡裙系带——这是她第三次以“帮沈总处理文件”为由,从管家手里截走可能暴露秘密的东西。
陆管家扫了眼她发白的指节,又看了眼信封上“沈宅私人信箱”的收信地址,默默将信递过去:“宴小姐,沈总今早去集团开紧急会议了,您...小心别碰洒咖啡。”
最后半句说得轻,像在提醒三个月前那场“意外”——宴晚撞翻咖啡杯,恰好盖住了沈时烬电脑屏幕上“匿名参赛”的搜索记录。
她接过信时,掌心沁出薄汗,连声道谢的尾音都在发颤。
浴室门反锁的瞬间,宴晚背贴着冰凉的瓷砖滑坐下去。
信封封口胶在指尖撕开时发出刺啦声响,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偷拆父亲商业机密文件的场景——同样的忐忑,同样的孤注一掷。
“恭喜Lumiere设计师入围决赛......”
烫金字体在水雾氤氲的镜面下泛着暖光,宴晚的指尖抚过“决赛作品将于沈氏会展中心展出”的字样,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这三个月她躲在阁楼改稿,凌晨三点用沈时烬淘汰的旧电脑投稿,连设计图都不敢存在云端——她怕被他发现,怕他像碾碎所有她的“晚照”设计稿那样,撕碎她最后一点希望。
手机在客厅震动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信封从膝头滑落到地砖上。
宴晚手忙脚乱去捡,发梢扫过“沈氏会展中心”几个字,突然想起昨夜沈时烬捏着她后颈那颗痣说“有点像”时,眼底翻涌的暗潮。
“叮——”
玄关处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响。
宴晚猛地站起身,镜子里的倒影脸色发白,额角沾着水痕。
她抓起信封塞进浴袍内袋,刚拧开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冷意。
沈时烬站在客厅中央,黑色西装裤脚还沾着晨露,手里捏着份牛皮纸袋。
他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尾,又落在她紧攥浴袍前襟的手上,喉结动了动:“谁的信?”
“......广告单。”
宴晚话音未落,沈时烬已经伸手。
他指尖擦过她锁骨时带起一片战栗,信封被抽走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新锐设计师大赛?”沈时烬捏着信封的手指骤然收紧,封皮在指节处皱成团,“Lumiere?”
宴晚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茶几角。
三个月前她在设计稿上随手写的笔名突然被当众拆穿,像被人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
她望着沈时烬绷紧的下颌线,想起他书房里那排宴昭的设计图册——全是古典风,和她擅长的现代极简风南辕北辙。
“沈总对这种小比赛也有兴趣?”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比预想中镇定,“我替您扔了。”
话未说完,沈时烬已经撕开信封。
白纸黑字的决赛通知在他掌心展开,他盯着“匿名参赛”四个小字,突然低笑一声:“你当我是瞎子?”
宴晚的呼吸一滞。
“领口的碎钻工艺,裙摆的三折收边。”沈时烬将通知拍在茶几上,一步步逼近她,“三年前你给宴昭设计生日礼服时,用的就是这两种手法。”
他的指腹碾过她后颈的痣,像在确认什么:“那天在书房,你故意撞翻咖啡。”
宴晚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他早就怀疑,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掩饰,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想起便签纸上宴昭的字迹——“姐,沈时烬说他爱我,可我总觉得他爱的是另一个人......”
手机在沈时烬西装内袋震动,他接起电话的瞬间,宴晚看见来电显示是“叶澜”。
“沈总,我们《时尚先锋》想采访Lumiere设计师。”叶澜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毕竟能让赵子墨评委说‘十年一见的天赋’的人......”
“她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沈时烬打断她,目光像刀一样剜过宴晚,“以后也不必再联系。”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将手机重重砸在沙发上:“你想去?”
宴晚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沈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我不过是......“
“不过是想借着我的会展中心,踩着我的名声上位?”沈时烬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着,“宴晚,你最好记住——”
“我记住什么?”她突然拔高声音,三年来所有的委屈翻涌而上,“记住我是你的替身?
记住我该永远缩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沈时烬的动作顿住。
“三个月前你烧了我半箱设计稿,说’宴昭从不做这种媚俗的东西‘。”宴晚的眼泪砸在睡裙上,晕开深色的小团,“可你知道吗?
宴昭十七岁时偷穿我的牛仔裙,说’姐,你的设计比我的有温度‘。“
沈时烬的瞳孔骤缩。
“你总说我像她,可你连她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宴晚抓起茶几上的决赛通知,“这场比赛我要参加,就算......”
“就算什么?”沈时烬抓住她手腕,指腹压在她脉搏上,“就算我让会展中心停电?
让评委集体失约?“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受伤的野兽:“宴晚,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她用力抽回手,“知道你根本不爱我,只爱你心里那个完美的影子?”
客厅陷入死寂。
落地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宴晚望着沈时烬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下巴抵在她发顶:“别走。”
“放开。”
“求你。”
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宴晚心上。
她想起昨夜他均匀的呼吸声,想起他悄悄给母亲换的进口药,想起他每次骂完她后,会让厨房煮的醒酒汤。
可这些温柔,都建立在“她是宴昭的替身”的前提下。
“沈时烬,我累了。”她掰开他的手指,“等决赛结束,我们就......”
“没有结束。”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让人查过Lumiere的投稿Ip,是这栋房子的wi-Fi。”
宴晚的脚步顿住。
“你以为匿名就能逃脱?”沈时烬扯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去哪。”
他转身走向玄关,西装下摆扫过茶几上的决赛通知。
宴晚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便签纸上未说完的话——或许宴昭当年,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带着未说出口的委屈,走向死亡。
深夜,宴晚将决赛通知塞进枕头底下。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脸上,她望着梳妆镜里自己后颈的痣,轻声道:“昭昭,如果是你,会怪我吗?”
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翻身看向门口,影子在门板上晃了晃,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三天后,沈氏会展中心的红毯将铺满玫瑰。
宴晚摸着枕头下的通知,想起昨夜在阁楼画到凌晨的设计稿——银灰色缎面,领口缀着碎钻,像极了三年前被沈时烬烧毁的那件。
“这一场,我要赢。”她对着月光笑了,“为我自己,也为你。”
而此刻,沈时烬站在走廊尽头,望着虚掩的房门里漏出的光,手指在门把手上按了又松。
他摸出西装内袋里的便签纸——那是宴晚今早换浴袍时,从内袋滑出的,上面是宴昭的字迹:“姐,沈时烬说他爱我,可我总觉得他爱的是另一个人......”
风从楼梯间吹上来,吹得便签纸哗哗作响。
沈时烬望着纸上的字,突然想起宴晚今天说的话——“你连她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头看向腕表,决赛倒计时显示着“48:00:00”。
或许,他该去阁楼看看。
那里有台旧电脑,屏幕亮着,设计稿上的银灰色礼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颗即将绽放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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