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沈宅像被按了静音键,宴晚裹着薄毯缩在床沿,盯着床头柜上的雏菊胸针。
胸针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和三年前被沈时烬撕成碎片的那枚几乎重叠——那时她刚搬来沈宅,带着自己设计的雏菊胸针去见他,他却将胸针摔在地上,冷笑着说:“昭昭最讨厌雏菊,你连这点都学不像。”
现在这枚胸针安静地躺在丝绒盒里,像颗被重新拼好的心脏。
她摸出手机,母亲的消息还亮在屏幕上:“今天看见路边卖蓝绣球,想起你小时候总说这花像星星。
生日快乐。“
蓝绣球。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生日,父亲送她的第一套水彩笔,她蹲在院子里画蓝绣球,昭昭凑过来看,说:“晚晚的蓝比天空还亮。”可后来沈宅的衣帽间里,只有昭昭最爱的白。
指尖轻轻抚过手机壳里夹着的旧照片——两个穿蓝裙子的小女孩,一人举着蓝绣球,一人举着红玫瑰。
那是父母离异前最后一次全家出游。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
衣帽间的门虚掩着,月光漏进去,照出整排白裙子,像被施了定身咒的幽灵。
“够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镜子里的人眼尾还带着病后的淡青,却比三年前多了几分锋利。
书房的打印机在深夜格外响。
宴晚缩着肩膀站在打印机前,手里攥着修改过的设计图——原本的素白被她涂成了酒红色,领口的雏菊刺绣被换成了蓝绣球。
打印机吐出布料样本的瞬间,她的指尖在“晚照”的烫金logo上停留了两秒。
“宴小姐?”
陆管家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把样本纸揉皱。
老人端着温牛奶站在书房门口,银托盘上的瓷杯腾着热气,老花镜后的眼睛半眯着,像只看透一切的老猫。
“睡不着,找本书看。”宴晚把样本纸往身后藏,却发现陆管家的视线正落在她泛红的眼尾。
老人没拆穿,只是将牛奶放在书桌上:“先生今天推了三个会议守在医院,药箱里的退烧药是他亲自选的儿童款,说成人吃着温和。”
玻璃杯底与红木桌面相碰,发出清响。
宴晚望着牛奶里晃动的自己,突然想起今早沈时烬守夜时,悬在她病床边的手,指节泛白却始终没落下。
“陆伯,”她把样本纸摊开,“能帮我联系陈姨吗?
我记得她还在老裁缝店。“
陆管家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酒红色的布料样本,喉结动了动:“陈姨上个月刚给先生裁了三件衬衫。”他从西装内袋摸出手机,“需要我回避吗?”
凌晨三点,宴晚抱着装着红裙的纸箱站在衣帽间门口。
纸箱上还沾着裁缝店的油墨味,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衣柜门。
白裙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无数道目光压在她背上。
她伸手拽出最前面的白裙,红裙的缎面擦过指尖,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当酒红色完全占据衣柜中央时,窗外的月亮恰好钻进云里,阴影漫过红裙,像团即将烧起来的火。
“叮”的一声,手机在床头震动。
是陈姨的消息:“晚晚,这料子衬得你皮肤白,比那些白裙子精神多了。”
她把手机按在胸口,突然笑了。
清晨的阳光是被沈时烬的脚步声惊醒的。
宴晚正在系袖扣,听见门被推开的动静。
镜子里,沈时烬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歪在锁骨处,显然刚从公司赶回来。
他的目光扫过梳妆台,最终落在衣帽间敞开的门上。
空气在那一秒凝固了。
沈时烬的脚步顿在衣帽间前,喉结剧烈滚动。
他伸手拉开衣柜门,动作重得几乎要扯下柜门。
酒红色缎面在晨光里翻涌,像道抽在他脸上的耳光。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尾音发颤。
宴晚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发火时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眉骨绷得发白,和三年前撕碎她设计稿时的神情如出一辙,却又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慌乱。
“我想穿自己喜欢的颜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
沈时烬的手指扣住衣柜边缘,指节泛青:“昭昭最讨厌红色。”
“那是昭昭。”宴晚向前走了一步,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比心跳还响,“沈先生,我是宴晚。”
“你以为换件衣服就能摆脱?”沈时烬突然逼近,阴影笼罩住她,“三年前你跪在我办公室求我救你妈时,怎么不说自己是宴晚?”
这句话像把淬了毒的刀。
宴晚的呼吸一滞,想起那个暴雨夜,她浑身湿透跪在他办公桌前,他捏着她的下巴说:“想救你妈,就做昭昭的影子。”
“所以现在我连穿什么颜色都要请示?”她仰起头,“你要的是影子,可影子不会自己挑颜色。”
沈时烬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夜在医院,她烧得迷迷糊糊时抓着他的袖口喊“妈妈”,声音轻得像片雪。
“别挑战我的耐心。”他扯松领带,转身时碰倒了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冷调雪松味在空气里炸开,“别让我后悔给你自由。”
门被摔上的巨响震得窗棂发抖。
宴晚弯腰捡起香水瓶,玻璃碎片扎进掌心,疼得她倒抽冷气。
血珠滴在红裙上,像朵开败的花。
她望着镜中沾血的指尖,突然笑了。
下午三点,沈时烬的车辙声消失在院门后。
宴晚抱着一摞白裙冲进衣帽间,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
她把所有白裙塞进衣柜最里层,只留下那条三年前偷偷设计的黑色连衣裙——裙角绣着极小的蓝绣球,是她藏在白裙子里的刺。
当黑色缎面在衣柜中央铺展开时,阳光恰好穿过纱帘,在裙角绣纹上投下淡蓝的光斑。
她后退两步,看着镜中的自己——黑色裹着她的肩线,比白裙子更衬得她眼尾上挑,像朵终于从雪堆里探出头的蓝绣球。
傍晚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窗户时,沈时烬推开了卧室门。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整齐的衣柜。
黑色连衣裙安静地垂着,裙角的蓝绣球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他想起上午宴晚说“我是宴晚”时的眼神,像把淬了温的刀,不致命,却割得人心慌。
他走到衣柜前,指尖悬在黑裙上方,最终只是轻轻拂过裙角的绣纹。
窗外的桂香涌进来,混着衣帽间里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像极了三年前宴晚第一次来沈宅时,身上沾的皂角香。
“叮”的一声,书房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沈时烬转身时,瞥见书桌上的暗格露出条细缝——那是他让人定制的防撬暗格,只有他有钥匙。
此刻暗格里露出半张设计图,酒红色的布料样本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最下方的签名是“宴晚”。
他的手指悬在暗格上方,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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