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铺子那两扇气派的雕花木门还关得严严实实呢，外头就已经乌泱泱排起了长龙。各府各院的丫鬟婆子、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甚至还有些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年轻女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等着开门。
“哎哟，张妈妈您也来了？今儿可得早点，听说新到的‘桃花露’就五十瓶，晚了可就没了！”
“可不是嘛！我家小姐催得紧，上次没抢到‘海棠红’，回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都别挤都别挤！排队！有点规矩！”
叽叽喳喳，嗡嗡嗡嗡……那动静，比菜市场开市还热闹三分。这“焕颜阁”门口日日排长队，愣是成了京城西市一景，引得不少路过的闲汉都忍不住驻足看个稀奇。
而这喧嚣的源头，咱们的林少爷，此刻正瘫在“焕颜阁”后院特意给他辟出来的一个小偏院里，身下是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摇椅，身上盖着条薄薄的锦被，脸上还扣着本翻开的闲书，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仔细看，那书页半天都没动一下。倒是他那露出来的下巴，线条绷得有点紧。
“妈的……吵死了……”一声含糊的、带着浓浓起床气的抱怨从书底下闷闷地传出来，“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个回笼觉了？这他娘的天天跟赶集似的……”
林澈一把掀开脸上的书，露出一张写满“不爽”的脸。他揉了揉耳朵，试图屏蔽掉前院隐隐传来的、如同几千只鸭子同时在叫的嘈杂声。
生意好，钱赚得哗哗的，他当然高兴。可这动静……也忒大了点！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以及……摸鱼的舒适度！
“以前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想着有钱了该怎么潇洒。现在真他妈有钱了，才发现，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侈品？”林澈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烦恼简直充满了“凡尔赛”的气息，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吐槽，“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索性从摇椅上坐起来。睡是别想睡了。
目光在安静的小院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扇通往前面铺子的月亮门上。门关着，但嘈杂声还是无孔不入。
“不行，老子得找个既能偷懒，又能掌握前线动态的地儿！”他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响指，“来喜！死哪儿去了？”
来喜屁颠屁颠地从旁边厢房跑出来：“少爷，您吩咐？”
“去，把老子这宝贝摇椅，给搬到前面去！”林澈指了指身下的椅子，“就放那月亮门后头，找个既能吹到风、晒到太阳，又能瞄见前面铺子情况，还不太显眼的地儿！”
来喜有点懵：“少爷，前头……前头吵啊！而且人来人往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澈一瞪眼，“老子这叫……呃，‘深入一线，体察民情’！顺便……晒晒太阳，养养病！没看见少爷我脸色还苍白着吗？”他说着，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虽然那“苍白”的脸色在秋日暖阳下显得红润有光泽。
来喜嘴角抽了抽，不敢再多言，赶紧叫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沉重的摇椅给抬到了前院和后院连接的月亮门廊下。这里确实是个好位置，有几盆半人高的花草略微遮挡，既能透过月亮门和窗户缝隙看到前面铺子里人头攒动、伙计忙得脚不沾地的盛况，又能享受到后院吹来的穿堂风，阳光也能斜斜地照到身上，暖洋洋的。
林澈满意地重新瘫回摇椅，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书本往脸上一盖。
“嗯……这才对嘛……”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耳朵里听着前面伙计们“客官您要什么？”“这款卖完了，您看看别的？”“收您一两银子，找您三钱……”的吆喝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还有顾客们或兴奋或焦急的议论，鼻子里呼吸着后院飘来的淡淡桂花香，身上沐浴着暖融融的秋日阳光……
“啧，腐败！太腐败了！”林澈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这才叫生活！”
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那书本底下的耳朵支棱着呢。他听着伙计们的应对，判断他们的业务是否熟练；听着顾客的反馈，捕捉他们对产品的评价和市场风向；甚至还能偶尔听到点谁家夫人和谁家小姐为了最后一盒口脂差点拌嘴之类的八卦趣事。
“嘿嘿，没想到蹲这儿摸鱼，信息量还挺大……”他暗戳戳地想着。
有时候，听到前面因为某款热销品断货而引起的小小骚动，他还会把书本掀开一条缝，眯着眼睛瞅上一眼，看着管事如何安抚顾客，推荐替代品，心里默默打分。
“嗯，这小子应变能力还行，可以培养。”
“啧，那个伙计表情太僵，得让来喜提醒一下，顾客是上帝……啊不是，是衣食父母！”
就这么着，林澈愣是把“偷懒晒太阳”，变成了一种另类的“现场办公”和“市场调研”。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在真·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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