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林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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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疲惫最终战胜了钢铁般的意志。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皮沉重得如同焊在了一起，视野里监护仪跳动的绿色光点开始模糊、拉长，最终融化成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试图抵抗，用力掐了一下虎口，但那点微弱的刺痛很快被汹涌的倦意吞没。
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垂下，最终，前额轻轻抵在了病床边缘微凉的金属栏杆上。
他保持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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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消毒水的气味，没有监护仪冰冷的滴答声。
松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开阔的、阳光灿烂的草坪上。
微风和煦，带着青草和不知名野花的清新气息，拂过脸颊时暖洋洋的。
远处有孩子们追逐笑闹的声音，模糊而愉快。
“前辈！这边！”
一个熟悉又带着雀跃的声音响起。
松田转头，看见林际正站在不远处一棵开满粉白色花朵的樱花树下，用力朝他挥手。
梦境中的林际，穿着干净的浅色毛衣和休闲裤。
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眼睛弯成了月牙，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发什么呆呢？”
林际几步跑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
“快来看，这棵树开得最好看了！”
松田有些愣怔地被他拉着跑。
脚下是柔软的草地，鼻尖是淡淡的花香，手腕上传来的温度真实得不像话。
他看着林际活力满满的背影。
听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哪朵花形状特别，哪片云像只小狗。
心底那片常年被工作和责任占据的坚硬角落，竟不可思议地柔软下来，甚至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暖意。
他们并肩坐在樱花树下，仰头看着如云似霞的花瓣偶尔随风飘落。
林际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果，塞了一颗到他手里。
自己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
“好甜！前辈你也尝尝！”
松田看着掌心那颗色彩鲜艳的水果糖，又看看林际像小动物般餍足的表情。
他鬼使神差地剥开糖纸，将糖果放进了嘴里。
一股过分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微微蹙眉。
但看着林际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神，那点不适感又悄然消散了。
“还不错。”
他含糊地评价道。
林际立刻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认可。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很多琐碎的事情。
想象中的未来，不着边际的幻想，语气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
松田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林际生动的侧脸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宁静，温暖。
让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现实烦恼，只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美好的时光似乎总是短暂的。
毫无预兆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起初很微弱，像是重型卡车经过，但紧接着，震动变得剧烈起来！
树枝疯狂摇晃，花瓣如雨般落下，远处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
是地震！
松田瞬间警觉，一把抓住身边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惊慌的林际的手腕。
“别慌！”
他低喝道，目光迅速扫视周围，寻找安全的开阔地带。
震动越来越强，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
旁边一棵较细的树木发出了不祥的吱嘎声，树干开始倾斜！
“小心！”
松田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倒下的趋势正朝着林际的方向。
他想也没想，用力将林际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拉。
同时迅速转身，用自己的背脊和手臂，将林际严严实实地护在了怀里，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
“砰！”
树木擦着他的后背倒下，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一些细碎的树枝和泥土溅落在他们身上。
震动还在持续。
但被牢牢护在怀里的林际，除了最初的惊吓，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松田紧紧抱着怀里微微发抖的身体。
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心跳隔着衣物传来，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保护欲和心疼感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低下头，下巴几乎抵着林际柔软的发顶，用极其坚定且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
“别怕，有我在。
“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有事。
“抓紧我，很快就过去了。
“没事的，林际，没事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是最可靠的壁垒，驱散着恐惧。
在那一刻，什么爆处班，什么执念，什么复杂的眼神和未解的谜题，全都消失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
护住怀里这个人，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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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那份紧紧守护的执念和怀中真实的触感似乎仍在延续。
松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握着什么东西，温热的，带着细微的脉搏跳动。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熟悉的病房环境。
接着，他看到了——
林际。
林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但那双眼睛是睁开的，清澈的。
此刻正微微蹙着眉，带着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静静地望着他。
而自己的手，正有些用力地握着林际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腕。
现实与梦境在脑海中猛烈撞击，一时之间，松田完全无法分辨。
是梦还没醒吗……
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林际，真的就在眼前？
他怔怔地看着林际担忧的眉眼，看着那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巨大的情感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淹没了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林际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之前，松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闷响。
但他全然不顾，俯下身，伸出双臂。
用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将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下巴抵在林际瘦削的肩头，整个身体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这个拥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充满了梦中未能完全宣泄的保护欲。
也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林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完全僵住了，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但或许是感受到了拥抱中传递过来的那份不容置疑的、近乎颤抖的关切和脆弱。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松田这样紧紧地抱着他，将他整个人安全地包裹起来。
“松田……前辈？”
林际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和一丝不确定，在他耳边响起。
这一声呼唤，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包裹着松田的混沌。
他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拥抱的力道微微松了些。
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低头看着林际近在咫尺的眼睛。
嗓音因为刚睡醒和情绪激动而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急切和确认：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带着巨大庆幸的陈述。
林际仰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松田有些狼狈却写满关切的脸。
他看到了松田眼底未散的惊悸，感受到了他拥抱中残留的、源自梦境的保护姿态。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非常轻地应了一声：
“嗯，我醒了。”
他顿了顿，看着松田依旧没有完全平复的呼吸。
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松田前辈，你做噩梦了吗？”
松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深深地望进林际的眼睛里，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那些在梦境中汹涌的情感。
那些在守护时脱口而出的话语。
此刻在清醒的现实里，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
他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手臂环着林际的肩膀。
用一种前所未有近乎宣誓般的语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听着，林际。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藏着多少事。
“但是，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
“不准再一个人扛着，不准再做傻事。
“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这番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掺杂着愤怒、担忧、后怕和无比坚定守护欲的宣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直白的告白。
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林际的心上，也砸在松田自己的心上。
林际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似乎微微泛红了一圈。
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迎上松田那双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力量的眼睛。
终于，再次轻轻地、却无比郑重地应道：
“……听到了。”
松田凝视了他片刻，仿佛要确认这句承诺的真实性。
然后，他才像是终于彻底安心，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这个过于用力的拥抱。
但他的手依旧停留在林际的肩膀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声交织。
所有的迷茫、痛苦和绝望，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这番不是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未来依然充满未知，心结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开。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彼此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和重要性。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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