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7日之前的每一天,林之唯几乎耗尽了所有精力,在米花町几个地点来回跑。
尤其是人流多的游乐场和米花中央医院周边。
她变换着易容,混迹在人群中,模仿着每种人不同的性格,甚至动用了“L”组织部分外围眼线。
然而,那个越狱的炸弹犯,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每一次落空,都让林之唯心头的焦灼和无力感加重一分。
————
【003,】她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角喘息,【为什么找不到?
【就算不能报出炸弹犯的具体位置,那么为什么我没有看见炸弹犯踩点?
【就算是刚好错过,那么我派出的那么多人呢?都没碰到?】
系统003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滞涩:【宿主,目标事件“松田阵平殉职于摩天轮”已被世界意识锚定为关键节点。
【修正力场正主动屏蔽炸弹犯的关键行踪信息,并引导相关人物走向预定的最终轨迹。】
林之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无论我做什么,松田阵平都必须上那个摩天轮?】
【是的,】003的声音低沉下去,【因为他的名气过于高,影响这个世界发展的要素过多。
【所以松田阵平不仅必须登上72号座舱,还很可能……
【必须待到炸弹倒计时的最后三秒。】
【那不就说明他必须死在摩天轮上吗?!】
林之唯在心底怒吼,绝望和愤怒几乎要将她撕裂。
照这样的说的话,那不就是‘越好的人就越要死’吗?
系统过来辅助她林之唯是干什么的?解决意难平的!
意难平现在被世界意思锁定了,那还救个屁!
003沉默了。
它无法反驳宿主的结论,也无法提供突破世界规则的力量。
系统,在这个小世界的主场——世界意识面前,显得苍白可笑。
————
11月7日前一天夜晚。
林之唯顶着刺骨的寒风,再次潜入早已闭园的杯户购物广场。
她独自一人,用手持电子探测器一寸寸扫描着72号座舱及其周围。
空空荡荡,一切如常。
没有炸弹,也没有任何新安装的痕迹。
她攀上那棵熟悉的梧桐树,裹着那件早已失去大部分保温效果的一次性银色薄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又守了一整夜。
视野里,只有保安亭昏黄的光,和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摩天轮。
炸弹犯,依旧没有出现。
————
次日。
命定的日子,11月7日,终于还是来了。
天空阴沉,深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林之唯的心口。
游乐园人声鼎沸,节日般的喧闹掩盖了即将到来的死亡阴影。
林之唯混在人群中,穿着毫不起眼的深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摩天轮入口处。
时间一分一秒迫近。
她看到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车停在了不远处,穿着厚重防爆服的身影正在集结。
她看到了萩原研二拍着松田阵平的肩膀,脸上是熟悉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她看到松田阵平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地甩开幼驯染的手,墨镜下的神情却是全然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就是现在!
林之唯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显现着。
代替他!自己提前登上72号座舱!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朝着登舱平台冲去
第一步。
右脚刚迈出人群边缘,左脚踝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接着,她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狠狠绊住,身体一个趔趄,重重地崴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让林之唯瞬间白了脸,冷汗浸透后背。
【宿主!左脚踝软组织急性挫伤!】也就是崴到脚了。
003的警报声响起,却显得如此无力。
林之唯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试图稳住身体继续向前。
第二步。
还没等她完全站直,旁边人行道上一个骑着自行车、正兴高采烈按着铃铛的男孩。
前轮毫无征兆地突然卡死。
男孩惊叫着,连人带车猛地朝她摔倒的方向砸了过来。
林之唯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旁边扑倒闪避。
“砰!”男孩重重摔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自行车压在他身上,发出一声痛呼。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扶男孩起来。
【这是物理干扰!】003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我管你的什么物理化学干扰!
林之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左脚踝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
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登舱平台,松田阵平已经踏上了阶梯!来不及了!
第三步。
她不管不顾,拖着伤脚,拼尽全力再次向前冲去。
这一次,她的脚甚至没能完全抬起。
“救……救命……”
不远处,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突然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身体摇晃着就要向后栽倒。
周围瞬间响起惊呼。
林之唯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原地。
我**你的世界意思,老娘离老奶奶还有几步!
至于吗?!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已经穿好防爆服的松田阵平。
是继续冲向注定失败的登舱,还是……
“奶奶!”
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尖叫着扑过去扶住老人。
林之唯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松田阵平的身影消失在72号座舱关闭的门后,看着那巨大的轮盘开始缓缓转动,将她现在唯一想救的人送上死亡的倒计时版摩天轮。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
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颓然地转过头,身体微微晃了晃,靠在一旁冰冷的灯柱上。
眼里泛起泪光。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穿越过来到底算什么,供人嘲笑的废物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摩天轮下方警戒线外围的人群。
那里站着几个穿着警服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干练的佐藤美和子。
而在佐藤身边,一个穿着警视厅制服、脸色苍白、眼神里透着明显紧张和茫然的年轻女警。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缓缓上升的72号座舱。
村田清水!
林之唯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她!
那个在超市里的新人红方警察,被系统标记为编号127的穿越者。
她可以跟着佐藤他们靠近摩天轮!
一个新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世界意识要修正?
它修正的是“松田阵平死于摩天轮炸弹”这个结果,修正的是“林之唯”,不是“村田清水”。
它修正不了另一个穿越者的行动!
希望在她心中愈燃愈烈,到最后,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火光。
林之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忍着脚踝的剧痛,迅速挤出喧闹的人群。
她目光扫视,很快锁定了一个正低头看手机的路人。
“抱歉!打扰一下!”
林之唯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惊慌:
“我的手机没电了!能借您的手机打个紧急电话吗?拜托了!真的很急!”
路人被她惨白的脸色和焦急的神情唬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机递给了她:“呃……快点啊。”
“谢谢!太感谢了!”
林之唯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串数字。
那是003在她看见村田清水后的那一瞬间提供的,村田清水在警视厅登记的私人号码。
“嘟……嘟……”电话接通。
林之唯深吸一口气,将手机紧贴嘴边,同时003启动了她声带的即时变声模块,发出的声音低沉、怪异,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并且用的是种花语。
“村田清水。”
她直呼其名,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
林之唯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用中文继续说道:
“你是穿越者,对吧?”
“!!!”
电话那头,站在佐藤美和子身边的村田清水,身体瞬间僵硬。
她猛地捂住嘴,才没让惊叫冲口而出。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我的身份什么时候暴露了?!
“清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佐藤美和子敏锐地察觉到身边后辈的异常,关切地询问。
村田清水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佐藤美和子语无伦次地快速说道:
“没、没事!佐藤前辈!就是家里……家里突然有急事!我、我接个电话!”
她一边说,一边捂着手机听筒,踉跄着跑向旁边稍微僻静一点的角落,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她颤抖着手,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以及难以置信的恐惧,用日语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林之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找回考官“梅洛”的感觉,命令语气再次传来,不容置疑:
“现在,立刻去找目暮警部。
“告诉目暮警部,你刚刚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举报内容是:米花中央医院发现了大量炸弹!重复,米花中央医院,大量炸弹!”
“然后,”林之唯的语速更快,带着一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立刻去找充气缓冲垫!
“最大、最厚的!垫在摩天轮正下方!
“位置要隐蔽,但确保能接住人!
“具体在哪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村田清水听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什……米花中央医院?充气垫?摩天轮?这……”
“六分钟!”林之唯厉声打断她。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明明是那样不礼貌的语气,却让人感到安心:
“六分钟,足够我找到那个令人震怒的家伙了!”
“哈?!等等!你……”
村田清水还想追问,电话那头却直接挂断了。
“嘟……嘟……”
村田清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发烫的手机,耳边还回荡着那诡异的种花语命令和最后那句“令人震怒的家伙”。
匿名举报?
米花中央医院有炸弹?
摩天轮下面要垫充气垫?
六分钟?
还有穿越者身份暴露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缓缓升到最高点的72号座舱。
松田阵平前辈在上面。
那个神秘人的话可信吗?
如果是陷阱呢?如果是组织呢?
算了,没有时间犹豫了!
现在只有六分钟了!
村田清水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感让她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一瞬。
她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但“穿越者”三个字,点破了她心底最大的秘密。
如果神秘人也想要救下松田阵平的话……
她眼底瞬间明了。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所以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目暮警部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目暮警部!说出那个举报!找到充气垫!快!死腿快跑啊!
与此同时。
在远离摩天轮喧嚣的街角,林之唯迅速将手机塞给一脸茫然的路人,语速飞快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冲入旁边的小巷。
【003!兑换‘加速’!】她在心中怒吼。
【003:兑换成功。
【消耗15点正义点数,剩余点数0。
【‘加速’已存入系统空间。】
林之唯意念一动,一个只有纽扣大小的药丸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吞下。
一阵眩晕之后,身上明显轻松了许多,脚下的伤痛也越发不明显。
林之唯没有停留,她一边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早已调出了游乐场及周边的详细地图。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看了几眼之前圈定的几个炸弹犯存在地点。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手机,眼神坚定,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可疑点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
村田清水在游乐场内狂奔,朝着松田阵平的方向。
林之唯在混乱的人潮外疾驰,冲向炸弹犯。
两道身影,在同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拼尽全力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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