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陈星的陪伴，时间过得很快。
京城，木建军伸长脖子盯着出站口。
他不安地跺着脚，当看到陈星提着两个大旅行袋出现在人流中，身后跟着略显疲惫的木齐章时，木建军眼睛一亮，急忙挥手：
“二丫，陈星哥，这儿。”
他快步迎上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晓白听说你们行李多，非要跟着来帮忙。”
他身后，周晓白安静地站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木齐章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真诚的笑容：“晓白姐，太麻烦你了。”
周晓白轻轻拉下围巾，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应该的。建军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她自然地接过木齐章手里的网兜，“路上累了吧？”
陈星朝周晓白点点头，把最轻的箱子递给木建军：“走吧。”
他的目光在木建军和周晓白之间短暂停留，闪过一丝了然。
四人穿过拥挤的站前广场。
木建军抢着扛行李，额角渗出细汗。
周晓白不时轻声提醒：“建军，左边有车。”
“台阶，小心。”
到了木齐章买的小院，木建军放下行李就忙着生炉子。
周晓白利索地帮忙归置物品，把厨房用具摆得井井有条。
收拾妥当后，周晓白拿起围巾：“你们先休息，我回去了。”
木齐章连忙拉住她：“这怎么行，说什么也得吃个便饭。”
她朝木建军使眼色，木建军却只顾着傻笑。
木齐章轻咳一声：
“周同志，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午饭吧。”
火车上的饭确实不顶饿。
陈星看了眼木齐章，“对，小章估计早就饿了。”
木建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对，前门大街新开了家饭店，红烧肉做得特别香。”
周晓白犹豫片刻，在木齐章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去饭店的路上，木建军兴奋地介绍着京城的变化，时不时偷瞄周晓白。
周晓白始终微笑着倾听，偶尔细心地帮他拍掉肩头的灰尘。
坐在饭店里，木建军抢着点菜：“要个红烧肉，再来条鱼。”
他转头问周晓白：“晓白你还想吃啥？”
周晓白温柔地说：“点个素菜吧，清爽些。”
陈星默默倒茶，把第一杯推到周晓白面前。
木齐章看着这默契的一幕，心里暗笑，她这个憨厚的二哥，倒是傻人有傻福。
木建军耳根微红，低头摆弄筷子。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离开时，木建军抢着付了钱。
周晓白悄悄把几张粮票塞进他口袋，被他红着脸推拒。
北京城，阳光透过还有些料峭的寒风，洒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
四人从国营饭店出来，沿着前门大街往木齐章的小院走。
木建军推着那辆借来的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给妹妹带的家乡特产，话匣子就打开了。
“二丫，星子，你们是不知道，”
木建军压低了些声音，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就这几天，我瞅见好些个新鲜事儿。”
他用下巴悄悄指了指街角：
“瞧见没？那个修鞋的老头儿，边上就摆了个小木匣，里头放着烟卷、火柴，还有几分钱一包的瓜子儿。”
他嘿嘿一笑，
“我观察他两天了，别看东西不起眼，买的人还不少。
居委会的人来撵过两回，可人走了没多久，又摆出来了。”
木齐章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街角，那里现在空着，但她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木建军越说越起劲，索性放慢了脚步，凑近妹妹和准妹夫：
“最神的是我厂子后门那条胡同里，有对老夫妻，胆儿忒大。”
他用手比划着，
“弄个小煤炉，支个旧桌子， 大清早卖馄饨。薄皮大馅，热汤滚滚的。”
“一开始，戴红袖标的也来轰啊，”
木建军模仿着当时的样子，皱着眉头，挥着手，“‘像什么话，搞资本主义尾巴，赶紧收喽。’”
他随即又眉开眼笑，
“可人家老头儿老太太脾气好，陪着笑，嘴上应着‘收收收，这就收’，动作慢吞吞的。
等红袖标一走，炉子火都没灭，转头又包上馄饨了。”
周晓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木建军的衣袖，小声提醒：
“建军，你小点声儿……”
木建军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赶紧缩缩脖子，但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真的，晓白，我不是瞎说。
我特地早起，连着去看了三天。
那生意，是真不赖。
赶早班的工人，遛弯儿回来的大爷，都愿意花一毛钱来一碗。
那老太太收钱收得，围裙兜儿都鼓鼓囊囊的。”
他说完，带着点求证意味的眼神看向木齐章，似乎想从妹妹这里得到认同，或者说，想确认自己看到的这些“不寻常”是不是一种可靠的信号。
木齐章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二哥，这说明大家日子都想往好了过。
光靠那点死工资，紧巴巴的，总得有人想办法找点活路。
堵是堵不住的。”
她没有多说，但话语里透出的笃定，让木建军心里踏实了不少。
一直沉默走在一旁的陈星，敏锐地捕捉到了木齐章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又看了一眼街上那些角落，再联想到木齐章之前对刘小芳的安排，以及她对自己那笔钱的规划，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他这个对象，心里装着的，恐怕不只是好好过日子那么简单。
木建军还在回味着妹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周晓白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街道，又看了看身边这几个人却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路口，周晓白就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还叮嘱木建军不要忘了明天的约定。
望着周晓白远去的身影，木齐章碰碰木建军的胳膊：
“二哥，眼光不错，话说是什么约定？”
“没啥，没啥，嘿嘿。”
木建军憨憨地笑了，阳光下，这个憨厚的汉子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陈星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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