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木建国婚礼这天。
天还没亮,木家小院就热闹起来。
王翠花在灶台前忙活,铁锅里的油作响,炸丸子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木齐章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往门框上贴大红喜字,浆糊沾了满手。
木小丫从屋里冲出来,辫子上扎着崭新的红头绳,新娘子来了吗?
快了。木齐章跳下板凳,擦了擦手,去把瓜子摆好。
院门外,几个邻居家的孩子探头探脑,眼睛盯着桌上摆着的糖果盘子。
木齐章抓了一把水果糖分给他们,玻璃糖纸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鞭炮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王晓娟穿着崭新的红格子连衣裙,辫子上别着朵小红花,被一群纺织厂的女工簇拥着走进院子。
她的脸红得像桌上的苹果,眼睛亮晶晶的。
木建国站在堂屋门口,军绿色的确良衬衫熨得笔挺,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新郎官害羞啦!赵大虎的大嗓门在人群中炸开,引得众人哄笑。
王晓娟抿着嘴笑,悄悄掐了木建国一把。
他这才如梦初醒,上前接过新娘子的包袱。
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分开。
瞧瞧人家的排场......洪婶站在院墙外,酸溜溜地对张婶说,又是肉又是糖的。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盘红烧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油光发亮,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
张婶撇撇嘴:听说光猪肉就买了三十斤......
还不是靠那个当兵的女婿。洪婶朝陈星的方向努了努嘴。
陈星站在角落,军装笔挺,帽檐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忙前忙后的木齐章。
听到议论,他的眼神陡然转冷,吓得两个长舌妇赶紧闭了嘴。
陈参谋!木建国端着酒杯走过来,脸涨得通红,我敬你一杯!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酒水洒出来一些,在军装袖口留下深色的痕迹。
陈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新婚快乐。
他的声音很低,却让喧闹的院子安静了一瞬。
木齐章正在给客人倒茶,闻言手一抖,热水洒在了桌上。
二丫,王晓娟眼疾手快地接过茶壶,我来吧。
她的手指在木齐章手背上轻轻捏了捏,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宴席散尽,夕阳把院子染成橘红色。
陈星不知何时站在了木齐章身后:晚上......去看电影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闪闪的红星》,新上映的。
木齐章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手顿了一下:几点?
七点。陈星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我在文化宫门口等你。
他没等回答就转身离开,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干脆利落。
木齐章盯着他的背影,心跳快了几拍。
文化宫门口人头攒动,陈星站在台阶上,军装笔挺得像棵青松。
木齐章小跑着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她换了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
晚了五分钟。陈星的声音带着笑意。
木齐章白了他一眼:洗碗耽误了。
她的眼睛在霓虹灯下亮得像星星,陈星觉得喉咙发紧。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银幕上的潘冬子正举着红缨枪。
陈星的手肘不小心碰到木齐章,两人同时往相反方向缩了缩。
二丫......陈星低声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银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木齐章的手指握紧了扶手:去哪?
边境。陈星的声音很轻,任务保密。
放映机响了一声,银幕上的画面跳帧。
潘冬子的脸扭曲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多久?
说不准......陈星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可能半年,也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木齐章猛地站起来:我去趟厕所。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单薄。
文化宫后门的小路上,路灯坏了一盏,只剩下半截灯杆孤零零地立着。
木齐章走得很快,布鞋踩在泥地上几乎没声音。
陈星三两步追上她:二丫!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却被甩开。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木齐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半年?一年?还是像隔壁李婶家那样,等回来都认不出了?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星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我会写信。
然后呢?木齐章冷笑,让我像王晓娟表姐那样,等到二十八岁?
夜风大了,吹乱她的刘海。
陈星想伸手帮她拨开,却被偏头躲过。
最后一班公交车的喇叭在远处响起。
木齐章后退一步:车来了。
她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像一潭死水:祝你任务顺利。
陈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等我回来......
再说吧。木齐章转身走向公交站,背影挺得笔直,路上小心。
公交车门关上,尾气在月光下形成一团白雾。
陈星站在原地,军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木齐章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却发现王翠花还坐在堂屋里补衣服。
电影好看吗?母亲头也不抬地问。
木齐章的声音闷闷的,我睡了。
她钻进被窝,木小丫在梦中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
木齐章盯着那片光斑,直到眼睛发酸。
窗外,老槐树的影子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天刚蒙蒙亮,木家小院还笼罩在薄雾中。
院门被轻轻叩响,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木齐章的梦里。
她猛地睁开眼,窗外的老槐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木小丫还在熟睡,小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木齐章轻手轻脚地披上外套,推开房门。
晨雾中,陈星站在院门口,军装笔挺,帽檐下的眼睛在看到她时微微亮了一下。
这么早?木齐章的声音有些哑,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领。
陈星没说话,只是从军装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
信封很厚,沉甸甸的。
木齐章打开一看.......
一张存折,上面工整地写着中国人民银行,存款金额栏的数字让她瞳孔一缩:贰仟元整。
下面压着一叠票据:粮票、布票、工业券,甚至还有一张凤凰牌自行车票。
你这是......木齐章的声音哽住了。
陈星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指尖上:如果我回不来......
你找个人嫁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木齐章猛地抬头,晨雾中,陈星的脸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三年。木齐章开口,我给你三年。
她的手指死死拿着信封,纸张发出的响声:要是不回来......
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陈星的瞳孔猛地收缩,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晨雾中传来早班车的喇叭声,远处有公鸡在打鸣。
陈星的声音很轻,却像宣誓一般郑重,三年。
木齐章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他。
陈星的军装冰凉,带着晨露的湿气。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听见他的心跳声如擂鼓。
这个拥抱很短,短到陈星还没来得及抬手回抱,木齐章就已经退开。
她的眼眶发红,却没有眼泪:走吧,别误了车。
陈星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巷子口。
军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木齐章站在院门口,直到陈星的背影完全看不见,才慢慢走回屋里。
木齐章坐在床边,指尖在数字上轻轻摩挲,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等我回来,给你买裙子。
字迹工整有力,最后一笔却有些颤抖,像是写字的人犹豫了很久。
她想起陈星说这话时的表情,那么平静,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傻子......木齐章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却带着哽咽。
木齐章猛地合上存折,用力眨了眨,把信封塞进了贴身的衣兜。
二丫,起来啦?王翠花从厨房探出头,快来吃饭。
她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木齐章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发红,但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木小丫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厂里有事。木齐章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快去洗脸。
早饭是稀粥和咸菜,木齐章一口一口地吃着,味道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走出院门时,木齐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巷子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早起买菜的邻居匆匆走过。
她的手指在衣兜里摩挲着那个信封,纸张的边缘有些割手。
运输站的大门和往常一样敞开着,赵大虎正在门口修自行车,见她来了,咧嘴一笑:二丫,今天气色有点差?
木齐章点点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早。昨天睡得不太好,虎哥我先去报道。
她快步走向会计室,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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