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苏姑娘到了!”
小丫鬟的通报声惊得她打翻了茶盏。
慌忙擦着桌案时,一道素色身影已跨进门槛,衣角还沾着晨露,像是匆匆穿过了开满桂花的小径。
“苏姑娘,欢迎欢迎,苏姑娘真是眉清目秀,满身的书卷气!”
楚知夏快步迎上去,目光不自觉扫过对方手中褪色的书帕——边角处绣着半朵残荷,针脚细密得能看见金线游走。
苏云萝福身行礼时,她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墨香,混着些许药草味,想来是常年抄书熏染的气息,。
“公主谬赞了。”
苏云萝垂眸回答,声音轻得像春日柳絮,“云萝不过粗通文墨,听闻学堂要教女子算术、律法,实在惶恐......”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小厮的高喊:“苏府二少爷到!”
楚知夏注意到苏云萝脸色骤变,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门外已闯进个锦衣少年,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声响:“好啊苏云萝!我说怎么这几日不见人影,原来在勾搭公主!”
“住口!”苏云萝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少年和楚知夏同时愣住。
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却仍维持着礼数:“公主在此,二哥莫要失了分寸。”
少年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屋内陷入尴尬的寂静,最后还是楚知夏打破沉默:“方才那是......”
“是家兄。”苏云萝苦笑,“自母亲去世后,我在苏家本就如履薄冰。如今若要去学堂教书......”
她咬了咬下唇,“前日里父亲已收了王家的庚帖,怕是不会轻易应允。”
楚知夏心头一紧。
王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保守,若苏云萝真被许配过去,这辈子怕是再无教书的可能。
她猛地一拍桌案:“明日我便登门!不把伯父伯母说动,誓不罢休!”
不过云萝姑娘,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们就好好聊一聊,我想问问云萝姑娘,对我开女子学堂是怎么看的,对教学有什么见解。
楚知夏见苏云萝指尖泛白,赶紧拉她坐到竹椅上,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先暖暖手,别管那混小子。”
她自己也拖了张凳子坐对面,胳膊肘支在桌上,“咱不说那些糟心事,聊聊正经的,你觉得我这女子学堂,靠谱不?”
苏云萝捧着茶杯暖手,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愁绪:“公主敢开这个头,就比世上大多男子有魄力。”
她忽然抬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只是……姑娘们能来吗?我见过太多爹娘,宁愿把女儿送去学绣活,也不肯让她们碰书本。”
“所以才要教得实在啊。”
楚知夏掰着手指头数,“认字不是为了吟诗作对,是为了看药方子能分清‘当归’还是‘大黄’;算账不是为了考科举,是为了买布时别被奸商多坑了铜板。你想啊,要是王婶能看懂糖纸上的字,小铃铛还用得着追着货郎问东问西?”
苏云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忽然笑了:“去年我替父亲看账册,发现账房先生多记了二两银子。父亲骂我‘女子不该管外头事’,可那户佃农家里,三个孩子都等着这笔钱买药呢。”
她指尖划过杯沿,“要是那些农妇自己会算账,哪会被欺负成这样?”
“就是这个理!”楚知夏拍着大腿,“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就教有用的。我的想法是,小丫头片子先学认字画画,大点的学算术记账,最年长的可以讲讲怎么看地契、写契约。你觉得呢?”
“公主想得真细。”
苏云萝眼里闪过亮光,“我还觉得该加门‘杂学’。比如教她们辨认五谷杂粮,知道哪种麦子磨面最出数;讲讲节气,什么时候种萝卜什么时候收白菜。这些都是过日子的本事,比背《女诫》有用多了。”
楚知夏听得眼睛发亮:“这个好!就跟以前学的‘自然课’似的!”
见苏云萝茫然,赶紧摆手,“就是教生活常识的意思。对了,你觉得该用什么课本?我前几天翻了翻市面上的,不是《女诫》就是《内训》,看得我头疼。”
“我房里有本抄的《农桑要术》,”苏云萝说,“还有些医书的残页,都是母亲留下的。要不……咱们自己编课本?”
她声音越说越轻,“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
“规矩就是用来破的!”
楚知夏打断她,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子,翻开全是歪歪扭扭的字,“你看,这是我记的点子。比如教‘水’字,就画条河,旁边写‘能喝能浇地’;教‘火’字,画个灶台,写上‘能做饭能取暖’。这样孩子们记起来才快。”
苏云萝看着本子上的涂鸦,忽然红了眼眶:“要是我小时候能有这样的课本,也不至于偷偷在账本背面练字了。”
她吸了吸鼻子,“我还会画画,能帮着插图。就像话本那样,字旁边配着图,准保姑娘们喜欢。”
“那可太好了!”
楚知夏把本子塞给她,“你拿着,想起什么就往上写。对了,你觉得先生够吗?我还想找几个会干活的妇人,教姑娘们纺线织布——这也是本事,不能光读书。”
“我认识个绣娘张嫂子,”苏云萝说,“她年轻时在织造府待过,识得些字,还会算布料尺寸。就是性子直,怕是不肯屈就……”
“直性子好!我就怕那些弯弯绕绕的。”
楚知夏起身要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她!”被苏云萝拉住袖子。
“公主,”她低着头,声音带着恳求,“王家的事……您别去说了。父亲脾气倔,闹僵了反而不好。我再想想办法,或许……或许能让祖母帮忙劝劝。”
楚知夏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班里的女生,明明成绩拔尖,却被家里逼着早早嫁人。她按住苏云萝的手:“别怕。以前我教过学生,遇到再难的题,解着解着就通了。你这事儿,就像道复杂的应用题,总有解法。”
见对方不懂,又补了句,“就是总有办法的意思。”
苏云萝望着窗外飘落的桂花,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楚知夏趁机往她手里塞了块玫瑰酥:“吃点甜的,脑子转得快。咱们先把课本编出来,等你能来教书了,直接就能用。”
苏云萝捏着那块酥饼,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屋里的茶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竟让她生出些不真切的盼头来——或许,真能有那么一天,她站在学堂里,看着姑娘们捧着带图画的课本,朗朗读书声能盖过苏家所有的闲言碎语。
第二天一大早,楚知夏的马车停在苏家门前时,正撞见苏父黑着脸往外走。
管家见是公主,吓得差点打翻手里的鸟笼:“老爷,公......公主来了!”
苏父僵在原地,看着楚知夏捧着御赐绸缎,身后跟着抬着糕点匣子的小厮,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这......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楚知夏拉过苏云萝养母的手,将温热的绸缎塞进她掌心,“伯母您摸摸这料子,最适合裁件新衣裳了。我还听说云萝最爱吃桂花糕,特意让御膳房做了两匣子。”
苏母受宠若惊地摸着绸缎,眼角泛起笑意:“公主折煞老身了......云萝那丫头,从小就爱读书,只是我们苏家......”
“苏家培养出这般才女,本就是大功一件!”
楚知夏趁热打铁,“在学堂教书,每月能有五两银子俸禄,等攒够嫁妆,说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苏父突然重重咳嗽一声:“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王家的亲事......”
“伯父可知王家二公子?”
楚知夏突然压低声音,“前些日子在醉仙楼,他搂着歌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娶回家只要会生孩子就行。”
苏父脸色骤变,胡须抖了抖。
楚知夏继续道:“可若是云萝姑娘成了学堂先生,往后哪家公子提起,都得竖大拇指!说亲的人只怕要从朱雀大街排到永定门!”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清脆的争吵声。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苏云萝正和兄长对峙,手中紧紧攥着一卷书:“我就是死,也不愿嫁给王家那个浪荡子!”
“反了反了!”苏父气得直跺脚,却被楚知夏眼疾手快扶住。
她趁机塞过去一张银票:“伯父消消气,这是学堂预付的半年束修。云萝姑娘这般才学,留在家里实在屈才!”
苏母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又摸摸手中的绸缎,终于叹了口气:“老爷,就依公主吧......咱们云萝,也该出去闯闯了。”
苏父憋了半晌,重重哼了声:“罢了罢了!只是若传出闲话......”
“绝不会!”楚知夏大喜过望,转头看向眼眶通红的苏云萝,“等学堂开学,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苏云萝先生教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巾帼英雄!”
夕阳西下时,楚知夏牵着苏云萝的手走出苏府。
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云萝突然停住脚步,从袖中掏出那方绣着残荷的书帕:“公主,这是云萝的一点心意。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楚知夏接过带着体温的书帕,望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知道,女子学堂的第一块基石,总算稳稳当当地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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