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蓝花还在开,花瓣一圈圈往外翻,像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薄荷味小喇叭。
我盯着它,心想这玩意儿要是能报警倒挺省事——结果下一秒,公告栏那边“啪”地一声脆响,鎏金卷轴贴上了墙面,边缘星尘纹路一闪,像谁往玻璃上哈了口气。
灰袍学务官退后两步,清了清嗓子:“异能者公会正式函达!指名选派初级班叶阑、谢无争,参与北境裂谷异常生态调查任务。”
人群“嗡”了一下。
我眼皮一跳,脑内的系统立刻弹出红字:【外部观测波动增强,成长值获取效率下降17%】
糟了。
这哪是邀请函,这是通缉令的镶金边版本。
我一把拽住旁边慢悠悠蹲下的谢无争:“别捡菜叶!”
他手里那片刚飘下来的白菜帮子,离地还有半寸,就被我鞋尖狠狠碾进土里。
“你再碰一下植物,我就把你空间袋里的三只鸡全炖了,加枸杞,小火慢炖两小时。”我咬牙切齿。
谢无争抬头,月白长袍沾着泥,草编拖鞋歪了一只,眼神清澈得像刚被露水洗过:“可它有点渴。”
“渴死也不能管!”我压低声音,“你现在不是农夫,是‘普通学生’!懂吗?普通!不能让草动,不能让苗长,连打个喷嚏都得憋着!”
他眨了眨眼,轻轻点头:“哦。”
系统经验条颤了颤,终于止住下滑趋势,开始缓慢回升。
我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那张邀请函。鎏金字体浮在半空,写着“特邀观察员”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基于近期特殊自然共鸣现象之研究价值**。
“特殊自然共鸣?”我冷笑,“你们不如写‘请来个人形植物园现场表演失控’。”
正说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皮鞋底蹭地,像拖把在地板上画省略号。
维克多来了。
他手里抱着记录板,秃顶反着光,嘴角挂着那种“我发现了宇宙真理但暂时不告诉你”的笑容。
“恭喜啊。”他说,目光在我和谢无争之间来回扫,“公会能点名,说明数据够硬。尤其是藤蔓自主防御行为,极具研究价值。”
我立刻开启预知功能。
画面闪出三秒:维克多十分钟后蹲在谢无争衣角边,用镊子夹取星尘纤维,嘴里念叨“非自主能量残留”。
呵,又想偷采样?
我抢先开口:“你说我们这能力算不算变异?”
维克多眼睛一亮,笔都拿起来了:“你愿意探讨这个方向?太好了!我们可以建立对照模型——”
“但我劝你别写报告。”我打断,“上次你实验室半夜长出参天树的事,会长还不知道吧?听说那棵树现在还在地下三层啃承重柱?”
他笔尖一顿,脸色变了变,默默把记录板抱紧了些。
“咳,那只是……短期催化反应。”
“对对对,短期。”我笑眯眯,“所以你也明白,有些事查得太深,容易长出不该长的东西。”
他后退半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看一台会说话的数据终端。
然后他转向谢无争,语气忽然温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心跳加快?手心发热?看到不该看的光?”
谢无争摇头:“就想给白菜搭个架子。”
维克多眉头微皱,正要追问,我立刻插话:“他昨天梦见自己变成萝卜了,醒来第一件事是浇水。你说他是不是病得不轻?”
维克多张了张嘴,最终没再问下去,只在记录板上潦草写下几句,转身离开时脚步明显放轻。
等他走远,我才拉着谢无争拐进菜园角落。
这里没人,只有几株蔫头耷脑的芹菜在风里晃。
我把他按在石墩上,直视他眼睛:“听着,公会不是学院。那里没人信‘草自己想活’这种鬼话。你要是再随便一锄头劈开地脉,我们就得去地牢种菜了——还是带镣铐那种。”
他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掠过袖口干枯的菜叶。
“我明白。”他说。
然后他抬起手,看着掌心,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双手。
“我会……少挖一点。”
我盯着他。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敷衍,但从他嘴里蹦出来,那就是最高级别的承诺。
系统经验条开始稳步回升,数字跳得像个终于找到充电口的手机。
可我心里还是悬着。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麻烦不是维克多,不是陆明川,更不是什么狗屁公会。
是谢无争这个人本身。
他站在那儿,袖口沾菜叶,脚上穿拖鞋,看起来比食堂大妈养的芦花鸡还无害。可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念头,这片大陆的地壳就得重新排版。
而现在,一群自以为能控制变量的疯子,正拿着邀请函请他去演一场“普通人体验秀”。
我攥紧那张鎏金卷轴,纸边划得掌心发痒。
“任务三天后出发。”我说,“期间你禁止接触任何植物根系,禁止打哈欠超过三秒,禁止说‘顺其自然’这个词。”
他点点头:“嗯。”
“还有,”我盯着他,“你不准再救任何快倒的花、快死的草、快饿的鸡。哪怕它眼泪汪汪看着你。”
他犹豫了一下:“那要是它自己撞上来呢?”
“撞上来也不准管!装瞎!装聋!装睡着了翻身压住耳朵!”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远处那盆新栽的白菜。
“……有点难。”他小声说。
我没吭声。
这时一阵风吹过,菜园边缘的杂草忽然齐刷刷抖了抖,像是集体做了个深呼吸。
我脚边那株蓝花,花瓣轻轻闭合,又缓缓张开,像在数我们的对话句数。
谢无争蹲下身,手指悬在新苗上方,离叶片只剩一毫米。
我能感觉到系统在颤抖——只要他碰下去,经验条瞬间归零。
时间仿佛卡住。
他的指尖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然后,缓缓收回。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轻声说:“顺其自然……也不容易了。”
我盯着他,一句话没说。
远处,维克多躲在廊柱阴影里,记录板上写着:“目标个体存在非自主生态共鸣,建议纳入长期观测。”
他望向菜园的眼神,已经不像在看学生。
像在看一块会走路的实验田。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邀请函,星尘纹路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谢无争忽然转头,看向后山裂谷的方向。
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星辉。
还没等我反应,他抬起手,轻轻拂去肩头一片根本不存在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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