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手册,把它塞进制服内袋的时候,指尖还在发麻。谢无争刚刚那句话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他们真的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想来,他根本不是在问我。
“走吧。”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拔高半个调,假装轻松,“任务发布了。”
他收回望向主楼的视线,点点头,顺手把锄头往肩上一扛。草编拖鞋踩过泥地,吧嗒、吧嗒,跟敲木鱼似的,一副要去种地的模样。
我没动,眼睛锁着他袖口新沾的那片菜叶。昨天它还能当线索,今天搞不好就是引爆点。
“你说……咱们这次是去抓鸡还是抓敌特?”我边走边问。
“鸡。”他说得干脆。
“万一鸡是被谁用异能控制的呢?”
“那就抓回来再放生。”
“要是它已经被洗脑了呢?”
“那它也该回鸡窝睡觉。”
我盯着他侧脸看了三秒,确定没在开玩笑。这人嘴上说着鸡,眼神却像在讨论宇宙终极真理。
***
养鸡场门口,管理员老王正站在围栏边跳脚。
“三只红羽种鸡!全没了!连根毛都没留下!”他挥着手里的记录板,唾沫星子横飞,“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一开棚,空了!肯定是有人偷!还是会遁地那种!”
我心里咯噔一下。
红羽鸡?空间袋里那只正拿我的内衬当枕头打呼噜呢。而且……我记得某人某天蹲在菜园边,对着风嘀咕过一句:“它们听得懂风语。”
我立刻一个箭步横插到谢无争面前,抬手就捂住他嘴。
“肯定是野猫叼走的!”我抢答,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一跳,“我们这就去后山搜!保证完璧归‘鸡’!”
老王愣住:“野猫?可这围栏没破啊……”
“野猫会钻地道!”我信口胡诌,“我昨天还看见一只穿黑斗篷的在墙角挖洞!”
谢无争在我背后轻轻咳了一声,我把手松开,回头瞪他。
他眨眨眼,一脸无辜,然后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根蔫了吧唧的青草,手腕一抖,轻轻晃了两下。
远处灌木丛“哗啦”一响。
三只红羽鸡排成一列,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小跑出来,走到他脚边齐刷刷停下,像军训汇报表演。
我眼皮狂跳。
这不是召唤,这是点名!
他随手把锄头往地上一顿,藤蔓“唰”地从柄端窜出,柔韧地绕上鸡爪,一圈一圈捆得整整齐齐,最后打了个蝴蝶结,码成一摞,跟打包快递似的。
【佛系行为达成,经验+12%】
【累计进度:79.8%】
系统提示蹦出来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升级在即!就差那么一丢丢!
“你这藤蔓……还挺讲究。”我低头看着那只打着蝴蝶结的鸡,努力让语气显得随意。
“打结才不会勒疼。”他说。
“你对鸡还挺温柔。”
“它们也是生命。”
“是是是,回家给它们泡温泉。”
我把三只鸡拎起来,准备塞进空间袋。刚拉开拉链,突然发现最边上那只走路一瘸一拐,右爪有点肿,隐约泛着淡青色雾气。
我心头警铃大作。
千万别管!任务只要求抓回!治伤算主动干预!一治就清零!
可话音还没落,谢无争已经蹲下了。
他伸手去碰那只鸡的爪子,指尖微微泛起绿光。
我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扑上去,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别管!”我声音都变了调,“任务只要求‘抓回’,又没说要治!”
他抬头看我,眉头皱成个“川”字:“可它疼。”
“疼也得忍!”我一把夺过鸡,塞进空间袋,“回去泡盐水!消毒!热敷!现在、立刻、马上回交任务!”
他没动,盯着我看了两秒。
空气凝固。
我感觉后背湿了一片,不知道是汗还是刚才菜园浇水时溅的泥水。
终于,他收回手,站起身,轻轻说了句:“随你。”
那一刻,我以为他会翻脸,会冷笑,会说出什么“你以为你能控制我”之类的反派台词。
但他只是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扛起锄头,继续往前走,步伐悠闲,像刚干完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系统提示缓缓浮现:
【检测到干预冲动,成长值波动中……】
【经验条冻结,未清零】
我差点原地坐下。
压住了……他真的压住了。
***
回程小路穿过一片矮树林,阳光斜切下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光栅。空间袋在我腰侧鼓鼓囊囊,红羽鸡在里面不安分地蹬腿,搞得我走路像揣了台振动按摩仪。
谢无争走在我前头半步,拖鞋吧嗒吧嗒,节奏稳定得像节拍器。他时不时低头看看路边的野草,但没伸手,也没说话。
我摸了摸胸口的手册,确认还在。
刚才那一幕太险了。他不是没能力,而是选择了不用。可问题是——他是听我的,还是在配合我的表演?
如果他早就看穿系统,那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控谁?
正想着,前方小路拐弯处出现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面刻着“后山禁地,非请勿入”的警示符文。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就在这时,空间袋猛地一震。
我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怎么了?”谢无争回头。
“没事!”我强撑着站稳,“就是鸡……好像要做俯卧撑。”
话音未落,袋口拉链“啪”地崩开,一道红影冲天而起!
是那只病鸡!
它翅膀全张,尾羽炸成扇形,右爪上的青色雾气骤然浓烈,竟在空中划出一道螺旋轨迹,直奔后山深处。
“我靠!鸡王起飞了!”我一把抓住袋口,试图拽回来。
谢无争抬头望着那道红影,忽然轻声说:
“它不是逃跑。”
“那是什么?”
“它是去找东西。”
“找什么?”
他没答,只是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插。
藤蔓再次蔓延而出,不是去追鸡,而是缠上我的脚踝,轻轻一拉。
我一个趔趄,正好站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我和后山之间。
阳光落在他月白色长袍的褶皱里,袖口那片菜叶终于掉了,飘到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没捡。
然后抬起手,指向那道即将消失在林间的红影,说:
“你看它飞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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