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黑暗,被嗅觉和听觉强行撕开一道口子。海浪的咆哮不再是混沌的轰鸣,而是无数道清晰的、带着不同力度和方向的声波轨迹。硝烟味、血腥气、机油燃烧的焦糊、还有远处白曼船上那股腐烂海藻混合昂贵香水的恶臭…无数气味分子如同实质的丝线,在苏晚的感知世界里疯狂交织,勾勒出一幅扭曲却无比清晰的“战场地图”。
她瘦弱的肩膀死死扛着顾砚深一条冰冷沉重的胳膊,拖着他,在湿滑冰冷的礁石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膝盖的旧伤和腿上被流弹擦出的新伤火辣辣地疼。顾砚深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苏晚的神经。
快!再快一点!
沈澈的气息!那股混杂着机油、汗臭、血腥、还有一丝微弱烟草和电子元件烧灼味的“灯塔”,就在前方不到两百米!枪声和爆炸声就在那个方向!
“哒哒哒哒——!”
“轰!”
重机枪的咆哮和爆炸的冲击波震得脚下礁石都在颤抖。苏晚“听”到子弹破空的尖啸贴着他们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礁石上,碎石飞溅!
她猛地伏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嶙峋的礁石表面爬行,同时用力将昏迷的顾砚深往下拖。冰冷的海水涌上来,瞬间浸透了她半边身体。
“砰!”一颗流弹擦着她头顶的岩石飞过,留下一个灼热的弹孔。
不行!这样太慢了!不等爬到沈澈那里,他们就会被流弹打死,或者被后面追上来的白曼爪牙撕碎!
苏晚猛地停下,急促地喘息。她强迫自己冷静,将全部心神沉入那被强行提升的感官世界。听觉捕捉着枪声的方位、频率,嗅觉分辨着硝烟最浓烈处和沈澈气息源头的距离…还有侧面礁石后,一股带着咸腥水汽和铁锈味的小小凹槽!
“这边!”她嘶哑地低吼,用尽全力拖着顾砚深,朝着那个相对背向交火方向的礁石凹槽挪去。
刚把顾砚深沉重的身体塞进那个勉强能容纳两人的湿冷石缝里——
“咻——轰!!!”
一发火箭弹带着凄厉的尾音,狠狠砸在他们刚刚经过的那片礁石滩上!火光冲天!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巨大的冲击波震得苏晚耳膜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好险!如果慢一步…
“操他妈的!疯狗!”一个熟悉的、嘶哑的怒骂声穿透爆炸的余音,从不远处的枪火中心传来!
是胖大海的声音!他还活着!
紧接着,沈澈那特有的、带着剧烈喘息和压抑痛楚的指令声响起,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压制…右翼!别让他们…靠过来!大海…你他妈…炸药省着点用!”
他们还在坚持!在为她争取时间!
苏晚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摸索着,将顾砚深尽量往石缝深处塞,冰冷的海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她不能把他丢在这里淹死!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
“呜——!!!”
那低沉压抑的巨轮汽笛声,如同死神的宣告,再次撕裂夜空!这一次,近在咫尺!庞大的黑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移动的山峦,碾开墨黑色的海浪,朝着这片小小的礁石区直冲过来!船头雪亮的探照灯猛地亮起,像两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这片礁石!
白曼的船!她亲自来了!那刺眼的灯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雨幕,将苏晚和昏迷的顾砚深藏身的礁石凹槽照得如同白昼!
“在那边!抓住他们!”船上传来用扩音器放大的、尖锐扭曲的女声,充满了刻骨的怨毒——是白曼!
完了!暴露了!
苏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她下意识地抱紧怀里那个冰冷的油布包,里面装着母亲的手札和那个还在微弱闪烁绿光的追踪器。跑?拖着顾砚深往哪跑?前面是沈澈他们激烈的战场,后面是白曼的巨轮!两侧是狂暴的大海和陡峭的礁石!
“砰砰砰!”巨轮船舷边,几道火舌喷吐!大口径的机枪子弹如同金属风暴,狠狠泼洒在苏晚藏身的礁石周围!碎石乱飞,水柱冲天!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几乎趴下!
“丫头!趴着别动!”胖大海的吼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中心传来!紧接着——
“轰隆!轰隆!”
两声巨大的爆炸在巨轮船头前方的海面炸开!冲天的水柱暂时阻挡了探照灯的光柱和部分子弹!
是胖大海在掩护她!
苏晚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咬着牙,摸索着将昏迷的顾砚深往更深的石缝里推。冰冷的海水已经淹到了他的下巴!再这样下去,不用白曼动手,他先淹死了!
“哗啦——!”
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拍在礁石上,冰冷的海水灌进石缝,瞬间将苏晚也淹没!咸涩的海水呛进她的口鼻,失明的恐慌和窒息感让她拼命挣扎!
就在她呛水挣扎的瞬间——
“噗通!”
一个沉重的落水声在她身边响起!接着,一只粗壮有力、沾满油污和海水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咳咳…丫头!抓住!”是胖大海!他不知何时竟冒着枪林弹雨冲了过来!他浑身湿透,红背心被撕烂了好几处,露出下面还在渗血的伤口,脸上也挂了彩,但那双小眼睛里却燃烧着凶悍的光芒!
“澈哥…顶不住了…快…跟我走!”胖大海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和焦急,他另一只手竟然还死死抱着那个墨绿色的、装着致命毒香水的玻璃瓶!
“顾砚深…水里…”苏晚呛咳着,指着石缝深处。
胖大海看了一眼被海水淹没、只露出一点头发的顾砚深,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再次调整探照灯锁死他们的巨轮,胖脸狠狠抽搐了一下。“妈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活的!”他不由分说,一把将苏晚从水里拽起来,扛麻袋似的往自己宽厚的肩膀上一甩!
“抱紧!掉下去喂鱼老子可不管!”胖大海低吼一声,扛着苏晚,抱着毒香水瓶,像头受伤但狂暴的棕熊,转身就朝着远离巨轮和主战场的另一侧陡峭礁石区冲去!那里礁石犬牙交错,海浪更加狂暴!
“砰砰砰!”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打在身边溅起水花和碎石!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白曼在船上歇斯底里地尖叫!
胖大海根本不顾子弹,闷着头,扛着苏晚在湿滑危险的礁石上狂奔跳跃!他熟悉这里的地形,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最致命的火力点。苏晚被他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听”到身后沈澈方向的枪声更加稀疏了,似乎被巨轮的火力彻底压制,沈澈那痛苦压抑的喘息声也变得更加微弱…
沈澈…苏晚的心像被刀绞一样!
就在这时!
“咻——轰!!!”
一发小型的炮弹(或是威力巨大的枪榴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在胖大海前方几米处的礁石上!
“卧倒!”胖大海狂吼一声,猛地将肩上的苏晚朝旁边一个稍深的礁石水洼里甩去,同时自己庞大的身躯也狠狠扑倒在地!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火光冲天!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苏晚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后背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摔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噗通!”
“噗通!”
两个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苏晚被咸涩的海水呛得死去活来,在冰冷黑暗的海水中无助地挣扎。失明的恐惧和窒息的痛苦让她几乎崩溃。
“咳咳…丫头…这边!”胖大海嘶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剧烈的呛咳。他似乎也被炸进了海里。
苏晚凭着声音和胖大海身上浓烈的机油血腥味,拼命划水朝他靠近。
“妈的…瓶子…”胖大海的声音充满了懊恼和惊恐,“瓶子…脱手了…”
毒香水瓶?!苏晚浑身一僵!那装着致死量钩吻碱的瓶子掉海里了?!这要是碎了…这片海域…
“快…快找!”苏晚的声音都变了调。
两人在冰冷黑暗、海浪汹涌的海水里胡乱摸索着。苏晚的嗅觉和听觉在水下被严重干扰,只能靠运气。
突然!
“哗啦——!”
一个巨浪猛地打来!苏晚和胖大海被狠狠冲散!
“丫头!”胖大海的喊声被海浪吞没。
苏晚被海浪卷着,身不由己地撞在一块尖锐的礁石上,疼得她眼前发黑(虽然看不见)。她呛着水,绝望地划动着四肢。
就在这时——
“呜——嗡——”
一阵低沉、高频、不同于白曼巨轮汽笛的引擎声,穿透海浪的轰鸣,从侧面快速逼近!声音带着一种灵活和迅捷!
快艇?!是谁?!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白曼派来抓他们的快艇?还是…
快艇的引擎声在她附近骤然减弱!接着,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男人声音用喇叭吼道:“水里的!抓住绳子!快!”
一根粗粝的绳索被抛了下来,擦过苏晚的手臂!
是救援?!警察?还是…
苏晚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绳索!
绳索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冰冷的海水中拖了起来!她狼狈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快艇甲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咸涩的海水。
“还有一个胖子呢?”开快艇的男人声音急促地问。
“海里…找…瓶子…”苏晚语无伦次,冻得牙齿打颤。
快艇驾驶员骂了句方言,操控着快艇在海浪中灵巧地转了个圈,探照灯扫过海面。
“在那儿!”驾驶员指着不远处一片翻腾的海水。
探照灯光柱下,胖大海庞大的身躯正在海浪中沉浮,他的一只大手正死死地、徒劳地朝着水下抓着什么,脸上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他还在找那个剧毒的香水瓶!
“大海!上来!”苏晚趴在船舷边嘶声大喊。
胖大海似乎听到了,绝望地朝快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片翻滚的海水,最终一咬牙,放弃了寻找,奋力朝着快艇游来。驾驶员抛出绳索,和另一个水手一起,七手八脚地把这个沉重的胖子拖了上来。
胖大海瘫在甲板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他死死盯着那片被快艇灯光照亮的海域,墨绿色的瓶子…不见了。
“澈哥…澈哥还在那边!”胖大海猛地坐起来,指着白曼巨轮和礁石战场的方向,声音嘶哑。
快艇驾驶员脸色凝重:“那边火力太猛!我们这艘小艇冲过去就是送死!先撤!等大部队!”
“不行!澈哥他…”胖大海目眦欲裂。
苏晚的心也沉了下去。沈澈…顾砚深…都还在那片地狱里!
快艇调转方向,引擎咆哮着,准备脱离这片危险海域。
就在这时——
“呜——!!!”
白曼的巨轮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汽笛长鸣!巨大的船体竟然开始加速,不再理会他们这艘小快艇,而是直直地朝着…沈澈他们藏身的最后那片礁石区撞了过去!
她疯了?!要撞沉礁石?!同归于尽?!
“不——!”苏晚和胖大海同时失声尖叫!
快艇驾驶员也惊呆了,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巨轮掀起的巨大尾浪。
巨轮庞大的黑影如同末日降临,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撞向那片在探照灯下显得无比渺小的礁石!
完了!沈澈他们死定了!苏晚绝望地闭上了失明的双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砰!”
四道刺眼夺目的白色信号弹,如同撕裂黑暗的利剑,猛地从巨轮侧后方更远处的海面上冲天而起!瞬间将那片海域照得亮如白昼!
信号弹的光芒下,几艘涂着蓝白相间颜色、闪烁着红蓝警灯的快艇,如同离弦之箭,正全速破浪而来!船头站着全副武装、手持防爆盾和武器的警察!为首一艘快艇的船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派出所那个老警察李哥!他正用扩音器厉声高喊:
“滨海警方!前面的船只立刻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警方的巡逻艇!终于赶到了!
白曼的巨轮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和喊话震慑了一下,庞大的船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迟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撞击巨响!
巨轮庞大的船头,终究还是狠狠撞上了那片礁石区!
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传来!即使隔着几百米,苏晚乘坐的快艇也被狂暴的冲击波掀得剧烈摇晃!巨轮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无数碎石如同炮弹般飞溅!
“澈哥——!”胖大海趴在船舷上,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苏晚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撞上了…沈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哒哒哒哒哒——!!!”
一阵狂暴的重机枪扫射声,竟然再次从那片被巨轮船头阴影笼罩的、本应被彻底碾碎的礁石区响了起来!子弹如同愤怒的火舌,狠狠抽打在巨轮高耸的船舷上,溅起一片火星!
沈澈?!他还活着?!怎么可能?!
苏晚猛地“抬头”,失明的双眼“望”向那片混乱!在巨轮探照灯和警方信号弹交织的光芒下,在那片被撞得四分五裂的礁石废墟里,她“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硝烟、血腥、狂暴怒意和…一种近乎燃烧生命般决绝的气息!
是沈澈!他真的没死!
“妈的!命真硬!”胖大海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和泪水,又哭又笑。
警方的快艇已经迅速逼近,高音喇叭不断发出警告,试图逼停巨轮。巨轮在白曼疯狂的指令下,似乎还想倒车,再次撞击!
场面极度混乱!
就在这时——
“嗡…嗡…”
苏晚怀里,那个紧紧抱着的油布包里,再次传来那个银灰色金属方块的震动!这一次,震动更加清晰、急促!上面的绿色指示灯,从缓慢闪烁变成了…急促而稳定的长亮!
与此同时——
“咳…咳…”一直昏迷的顾砚深,在冰冷的甲板上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苏晚猛地扑过去:“顾砚深?!”
顾砚深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眼神涣散,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聚焦在苏晚脸上。他沾满血污和海水的手指,极其微弱地、颤抖地抬了抬,指向苏晚怀里的油布包,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却如同惊雷般的字:
“坐标…在…香水…瓶里…”
香水瓶?!那个装着剧毒“晨曦”、刚刚被胖大海遗失在海里的玻璃瓶?!坐标在瓶子里?!
苏晚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顾砚深之前让她用香囊“看线”,只是确认方向!真正的、精确的坐标,被顾振华那个疯子,藏在了他亲手制造的、毒死她母亲的“艺术品”——那瓶毒香水里!
他不仅杀人,还要把秘密藏在凶器里!这是何等的疯狂和恶毒!
“瓶子…掉海里了…”胖大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掉海里了…唯一的线索…没了…
苏晚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冰冷淹没。她失明的双眼茫然地“望”向那片被巨轮、警艇、枪火和信号弹照得如同地狱般的海域。香水瓶…就在那冰冷黑暗的深海里…
就在这时——
“哗啦——!”
巨轮船舷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型救生艇被放了下来。几个人影仓惶地顺着绳梯往下爬!
探照灯的光柱扫过,苏晚“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腐烂海藻混合昂贵香水的恶臭!是白曼!她要弃船逃跑!
“拦住她!”快艇上的警察也发现了,李哥的怒吼通过扩音器传来!
几艘警方快艇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艘救生艇包抄过去!
救生艇上的人似乎急了,引擎轰鸣,想要强行冲出去!
就在这混乱的追逐中——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并非来自警方或巨轮,而是…从那艘小小的救生艇上传来!
接着,一个尖锐凄厉到变调的女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穿透海浪和警笛,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海域:
“苏晚!你再敢追!我就杀了她!!”
探照灯的光柱,瞬间锁定了救生艇!
光柱下,白曼那张因疯狂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清晰可见。她一只手死死抓着船舷,另一只手…竟然握着一把手枪,冰冷的枪口,正死死抵在一个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充满无尽惊恐的女孩的太阳穴上!
那个女孩…穿着沾满污渍的病号服…胸口剧烈起伏…赫然是——
林薇薇!
白曼!她竟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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