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汴州城已遥遥在望。作为河南道治所,漕运咽喉,其城墙巍峨,舟车辐辏,尚未入城,已能感受到远超寻常州府的繁华与喧嚣。
狄仁杰并未直接入城赴任,而是命车夫在城外汴水畔的一处热闹市镇停了下来。此地名为“河阴镇”,因毗邻汴水码头,商旅云集,三教九流混杂,正是打探消息、观察风土人情的绝佳所在。
四人寻了间不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小客栈住下,依旧以行脚郎中和家眷的身份示人。安顿妥当后,狄仁杰便背着药箱,带着“学生”曾泰,开始在镇上游走。李元芳在不远处暗中跟随,如燕则已不见踪影,想必已混入人群,开始她的“暗线”工作。
河阴镇街道不宽,两旁店铺林立,贩夫走卒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混合着粮食、药材、皮革等各种货物的味道。狄仁杰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面、行人,耳朵却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声。
他在一处人流较多的街角停下,将一块写着“悬壶济世”的布幌稍稍展开,置于药箱旁,并不高声吆喝,只是静静站立。曾泰则在一旁铺开一块粗布,摆上几样寻常草药,权作掩护。
不多时,便有镇民上前询问。多是些头疼脑热、筋骨酸痛的小毛病。狄仁杰来者不拒,细心诊脉,开具一些便宜有效的方子,偶尔施以银针,手法娴熟老道,俨然一副经验丰富的游方郎中模样。他诊病时言语温和,不时与病家闲聊几句,问及本地水土、生计等琐事。
一连诊治了数人,所得皆是些家长里短,并未听到与官员命案相关的风声。狄仁杰也不着急,依旧耐心坐诊。
这时,一位面色焦黄、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挤了过来,捂着腹部,神色痛苦。狄仁杰为其诊脉,发现是饮食不节引发的急性腹痛,便取针为其针灸缓解,又开了剂理气和中的方子。
那汉子疼痛稍减,连声道谢,话也多了起来:“多谢先生!俺是码头扛包的,这几日活多,胡乱吃了些冷食,不想竟犯了这毛病。”
“码头活计辛苦,更需注意饮食。”狄仁杰顺着他的话问道,“听口音,老哥不是本地人?”
“俺是宋州那边逃难来的,”汉子叹了口气,“老家去年闹了灾,没法子,只能来这汴水码头卖力气混口饭吃。”
“宋州?”狄仁杰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听说宋州前些日子,有位管粮仓的官人出了意外?”
那汉子愣了一下,挠挠头:“哦,您说那位参军大人啊?是嘞,说是被米堆埋了,真是无妄之灾。那之后,码头上运粮查验都严了不少,俺们干活也麻烦些。”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私下里也有人嚼舌根,说那米堆塌得蹊跷,早不塌晚不塌,偏偏那位大人去查的时候就塌了……唉,都是瞎猜,官家都定了是意外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未再多问,只是叮嘱他好生休息,便让其离去。
随后,又有一老妪前来,并非看病,而是想请郎中帮忙看看她家近日精神不振、食欲不佳的猫儿。狄仁杰哭笑不得,却也耐着性子随老妪去她家看了看那猫,断定是误食了不洁之物,开了点助消化的草药粉末。
一下午过去,狄仁杰诊治了十余人,所遇皆是寻常百姓的寻常事。直到日头偏西,他正准备收摊,如燕不知从何处悄然出现,扮作买针线的少女,在曾泰的摊位前驻足,低声快速说道:“叔父,镇东头茶肆,有几个漕帮模样的人在议论,说近来水路不太平,夜里常有官船加强巡逻,疑神疑鬼的。”
狄仁杰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如燕说完,便像寻常顾客般买了些丝线,转身汇入人流。
收摊回客栈的路上,狄仁杰默默梳理着今日所得。宋州参军之死,在底层民夫中亦有“蹊跷”的传言;漕帮之人口中的“水路不太平”与官船加强巡逻;还有他刻意观察到的,码头上那些看似寻常、眼神却格外警惕的便衣汉子……
这一切,都指向汴州之地,在看似繁华平静的表象下,确实涌动着不寻常的暗流。官员连环死亡案的阴影,似乎已悄然笼罩了这漕运枢纽。
回到客栈房间,李元芳已等候在内,低声道:“大人,我留意到客栈附近有两个形迹可疑之人,似乎对我们有些关注,但并未靠近。”
狄仁杰捻须沉吟:“初来乍到,便已被人留意……看来,这汴州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无妨,我们静观其变。元芳,晚间你多加留意。曾泰,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那宋州汉子和如燕听来的消息,详细记录。”
“是!”李元芳与曾泰齐声应道。
夜幕降临,河阴镇华灯初上,汴水之上,船火点点。狄仁杰站于窗前,望着窗外夜景,目光悠远。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第一个突破口,或许就隐藏在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市井琐事和流言蜚语之中。
喜欢神探狄仁杰第五部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神探狄仁杰第五部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