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腐化者”的插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联合探索舰队每一位成员的心中荡起了涟漪。联盟的科学家们忙于分析记录下的数据，试图理解混沌力场对能量生命的瓦解机制，而军人们则对林默那神乎其技的应对方式产生了更深的敬畏与信赖。舰队在一种混合着紧张、好奇与期待的氛围中，继续向着星图上前所未标记的深空区域航行。
越靠近林默感知中的坐标，周围的环境变得越发诡异。原本稀疏的星辰彻底消失，视野所及尽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空间背景辐射中那股衰败与死寂的气息越来越浓，甚至开始隐隐干扰舰船内部非关键性电子设备的运行，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
“所有舰船，启动精神过滤屏障，非必要岗位人员轮换休息，避免长时间暴露于负面能量辐射下。”凯斯准将冷静地下达指令，他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带着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
悬空山战舟内，弟子们佩戴的“镇魂玉”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有效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他们紧守岗位，眼神坚定，默运宗门心法，保持着灵台的清明。
林默立于“混沌先驱号”舰桥，他的感知已完全沉浸在对外界环境的探查中。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旋转着，与那源自“归墟之眼”的庞大波动产生着越来越强烈的共鸣。那三个模糊的节点坐标，在他的“心眼”中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如同在浓雾中逐渐显露出轮廓的礁石。
“我们正在接近第一个预定坐标区域。”林默的声音在加密通讯频道中响起，打破了长时间的寂静，“所有舰船，将隐匿等级提升至最高，关闭所有非必要外部探测波束，改用被动传感器阵列。奥托博士，准备好你们的深空探测器。”
“明白，总指挥。”凯斯准将立刻回应，“各舰注意，执行‘幽灵模式’，能量输出降至维持生命及基本动力的最低水平。”
“探测器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释放。”奥托博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舰队如同融入黑暗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行。又经过了数个小时近乎凝固的航行，林默忽然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就是这里。”
舰队缓缓静止下来，悬浮在一片看似与周围别无二致的虚无之中。但在林默的感知里，此地空间的“质地”截然不同。前方的虚无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涡旋”。这个涡旋并非吞噬，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滞涩”与“回旋”，狂暴的“归墟”能量流经此处时，会不由自主地减速、盘旋，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缓冲区”。这就是他锁定的节点之一。
“释放探测器，数量三，呈三角阵型，缓慢靠近节点边界。”林默下令。
一艘联盟侦察舰的腹部悄然打开，三枚梭形、表面布满传感器的深空探测器被轻柔地弹射出去，如同三只谨慎的机械水母，向着林默指示的方位缓缓飘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主屏幕上传回的实时数据流和模糊的影像。
起初，一切正常。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显示，此地的空间曲率异常稳定，能量辐射强度虽然极高，但波动相对平缓，确实符合“节点”的特征。
“不可思议，这里的法则扰动指数比周边区域低了两个数量级！”一名联盟科学家看着数据，忍不住低呼。
“探测到微弱的、未知的粒子流，其属性……无法归类，似乎同时具备物质与能量双重特性……”另一名科学家报告。
奥托博士双眼放光，快速记录着：“采集样本！分析其结构！这可能是理解‘归墟’能量本质的关键！”
就在探测器即将触及节点核心区域，开始进行深度采样时，异变骤生！
毫无征兆地，三枚探测器传回的数据流同时发生剧烈畸变，屏幕上的影像扭曲成毫无意义的彩色线条和雪花点！刺耳的警报声在所有舰桥内响起！
“警告！探测器遭遇高强度未知干扰！”
“信号丢失！重复，信号丢失！”
“探测器内部系统正在被……被某种力量侵蚀！逻辑单元崩溃！”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林默瞳孔猛缩，厉声喝道：“所有单位，最高警戒！有东西被惊动了！”
他的混沌感知中，原本相对平静的节点核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起一圈无形却充满恶意的涟漪！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望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锁定了舰队所在的方向！
那不是虚渊领主纳尔穆克那种充满了秩序感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充满了疯狂与饥饿的意念！
“是‘节点守卫’？还是‘归墟之眼’本身逸散出的……‘碎片’？”墨衡特使的声音带着震惊。
下一刻，只见节点方向的虚无中，凭空涌现出大团大团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的暗影！这些暗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翻滚的乌云，时而伸出无数扭曲的、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触须，发出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朝着舰队猛扑过来！
它们的速度极快，并且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无视常规的空间阻隔！
“开火！自由射击！阻止它们靠近！”凯斯准将毫不犹豫地下达攻击命令。
三艘联盟侦察舰的速射等离子炮喷吐出炽热的光束，精准地命中那些扑来的暗影。光束穿透暗影，引发剧烈的能量爆炸，将一部分暗影蒸发。然而，更多的暗影却仿佛没有实体，被击散后迅速重新凝聚，甚至分裂成更多的小型个体，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继续涌来！
悬空山战舟也加入了战斗。弟子们操控着战舟的主炮，发射出凝聚着星辰之力的光柱，这些光柱对暗影的伤害似乎比等离子炮更有效，被击中的暗影消散得更加彻底，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
“这些东西……它们在吸收我们攻击逸散的能量！”铁冠长老怒吼着，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越打它们好像越来劲！”
林默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些暗影并非真正的生命，而是“归墟”能量在节点特殊环境下凝结出的、拥有基础猎食本能的“现象”。常规的能量攻击确实效果有限。
“切换攻击模式！”林默下令，“悬空山战舟，施展‘小星斗剑阵’的净化剑意！联盟舰船，尝试使用‘秩序瓦解波纹’进行范围清扫！”
命令立刻得到执行。悬空山战舟表面亮起璀璨的星辉，一道道蕴含着净化与秩序之力的剑意光束横扫而出，所过之处，暗影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凄厉的（意念层面的）尖啸，迅速消融。联盟侦察舰也释放出乳白色的“秩序瓦解波纹”，这种专门针对混乱能量的攻击也取得了一定效果，大片暗影在波纹中变得迟滞、崩解。
然而，节点的反应更加激烈了！更多的暗影如同喷发的火山，从虚无中涌出，其中甚至开始夹杂着一些体型更大、形态更加狰狞、散发着相当于元婴期波动的强大个体！
“不行！数量太多了！而且节点本身似乎在给它们提供能量！”凯斯准将看着战术屏幕上几乎被暗影淹没的标识，声音凝重，“总指挥，建议暂时撤退，重新制定战术！”
奥托博士也焦急地喊道：“林宗主，我们的攻击虽然有效，但消耗巨大，无法持久！必须想办法切断它们与节点的联系！”
林默目光死死盯着那不断涌出暗影的节点核心，脑海中飞速运转。强行攻击节点？风险未知，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后果。撤退？那此次探索将前功尽弃。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丹田内的混沌道种猛地一跳，传递出一股清晰的意念。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本能的指引。
“我有办法尝试干扰节点！”林默当机立断，“所有舰船，向我靠拢，组成密集防御阵型，为我争取时间！铁冠，星瑶，护法！”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舰队迅速收缩，六艘舰船紧紧靠拢，所有火力向外倾泻，构筑起一道密集的防御网，暂时抵挡住暗影的疯狂冲击。
林默盘膝坐于舰桥中央，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混沌道种之中。他不再试图去攻击或防御，而是引导着道种的力量，模拟出与节点核心那“滞涩”、“回旋”特性相近，但更加深沉、更加包容的混沌韵律。
一股无形的、灰蒙蒙的混沌力场，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向着节点核心的方向蔓延而去。这力场并不具备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同化”与“安抚”的意蕴。
当这股混沌力场触及节点核心的刹那——
原本剧烈波动的节点，猛地一滞！那些疯狂涌出的暗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和混乱。它们与节点之间的能量连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油脂隔绝，变得断断续续。
有效！
林默心中一定，全力维持着混沌力场的输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道种正在与节点深处某种更加原始、更加混沌的规则进行着艰难的“沟通”与“覆盖”。
“攻击减弱了！”
“那些怪物好像失去了能量来源！”
“太好了！总指挥成功了！”
舰队频道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
然而，林默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干扰节点远比他想象的更消耗心神与力量，混沌道种旋转的速度开始减慢，光芒也略显黯淡。这并非长久之计。
“奥托博士！”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趁现在，立刻分析节点结构，寻找其能量循环的关键点！我们必须找到更根本的解决方法，或者……拿到足够的数据后立刻撤离！”
“明白！所有探测单位，全功率运行！分析节点能量流！”奥托博士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与紧迫。
就在联盟科学家们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疯狂收集数据时，异变再起！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充满了无尽怨恨与饥饿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猛地从“归墟之眼”本体的方向，跨越无尽空间，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直接无视了林默的混沌力场干扰，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艘舰船的能量护盾上，砸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呃啊！”
“我的头！”
“什么东西在说话……”
刹那间，联盟舰船内警报声乱成一团，不少船员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即便有精神过滤屏障和镇魂玉的保护，那股充满恶意的低语依旧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悬空山弟子们也个个脸色发白，紧守心神，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林默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他维持的混沌力场剧烈波动，几乎溃散。
“是……是‘它’……‘归墟之眼’的……原始意志……”墨衡特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身为化神修士，感受最为清晰。
那股庞大的意志似乎在“注视”着这里，注视着这个胆敢干扰其能量节点的小小“异物”。充满了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食物的冰冷贪婪。
“数据……数据采集完成度百分之八十！”奥托博士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嘶声喊道。
林默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混沌之色与星辉交织，他强行稳住即将崩溃的力场，用尽力气嘶吼：
“撤！全体撤离！立刻启动最大功率跃迁引擎！目标，无涯云海外围预设坐标！”
不能再停留了！再停留下去，整个舰队都将被这股恐怖的意志吞噬！
凯斯准将没有任何犹豫，咆哮着下达了命令：“所有舰船！执行紧急跃迁！立刻！马上！”
嗡——！
六艘舰船的引擎同时爆发出过载的轰鸣，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撕裂了周围的黑暗，构筑起跃迁通道。
在跃迁启动前的最后一瞬，林默死死地“看”了一眼那节点深处，以及那遥远方向投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注视”。
他知道，他们这次不仅惊动了节点，更引起了“归墟之眼”本体意志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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