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衣指尖抚过书架上层那本《六韬》的皮革封面,触手处一丝极细微的凸起与其他书籍的平滑截然不同。她的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眼角的余光瞥向窗边静立如松的顾影,他抱剑而立,目光低垂,仿佛与室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她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一丝力量,尝试着左右移动,书籍纹丝不动。她并不气馁,转而向内轻轻一按,依旧没有反应。难道判断错了?这只是书籍装订时留下的寻常瑕疵?就在她心念微动,准备放弃之际,手下鬼使神差地用了些巧劲,将那本书籍向下一按。
“咔哒。”
一声极轻微、几乎被窗外风声掩盖的机括响动传入耳中。沈芷衣身旁那面看似与墙壁浑然一体的沉重书架,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尺,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漆黑的狭窄通道。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潮湿泥土和淡淡墨香的冷风从通道内扑面而来,激得她汗毛倒竖。
她站在入口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皇帝的书房竟藏着如此隐秘!这背后是滔天的秘密,还是致命的陷阱?她飞快地回头,再次确认顾影的位置和房门紧闭的状态,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能触及皇帝最核心的隐秘,甚至找到关于玲珑锁的线索。
不再犹豫,她提起略显繁复的裙摆,侧身闪入通道。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身后的书架又悄无声息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通道内一片死寂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沈芷衣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等待眼睛适应这极致的黑暗。
片刻后,她才勉强借着不知从何处缝隙透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看清脚下是粗糙开凿、向下延伸的石阶。她扶着墙壁,触手冰凉滑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上面的人。石阶不长,约莫十几级便到了底。
尽头是一间不大的方形暗室,四壁空空,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桌上散落着一些卷宗和信件。墙壁一侧立着几个简易的木架,上面堆满了书籍和册子。这里仿佛是萧景玄的一个私人档案库,收藏着一切不见天日之物。空气滞闷,带着岁月沉淀的味道。
沈芷衣快步走到石桌前,就着那极其微弱的光线,快速翻看那些卷宗。大多是些朝臣的秘辛、隐秘的往来账目,甚至是一些安插在藩王或邻国的暗线情报。她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任何一件流传出去,都足以在朝堂引发轩然大波,无数人头落地。然而,她快速翻阅了一遍,并未找到直接关于“玲珑锁”或她自身身世的明确记载。
时间紧迫,不容她细细搜寻。她转向墙边的木架,手指快速划过那些布满灰尘的书脊,目光如炬。忽然,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玄铁匣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它被随意放在书架最底层角落,材质黝黑,触手冰冷沉重,与周围朴素的木架、纸册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取出,放在石桌上。匣子被一把结构复杂、锁孔呈不规则星辰状的小锁牢牢锁住。锁身隐约可见繁复的星辰蚀刻纹路,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沈芷衣心中剧震,这纹路……与她记忆中,昔年在冷宫时,顾清漪曾逼她反复背诵、直至烂熟于心的那一幅古老星图,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心窍之钥”,指的并非实物钥匙,而是某种深植于脑海的知识、某种规律的推演?她正凝神静气,试图将记忆中那幅星图的排布与锁孔形状一一对应,寻找可能的开启线索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顾影似乎在与何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陛下正在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一个宫女怯生生的回应:“顾统领,是皇后娘娘遣奴婢来问,陛下晚膳想在哪边用……”
声音虽模糊,却如惊雷炸响在沈芷衣耳边。皇帝随时可能回来!必须立刻离开!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玄铁匣子,将其独特的样式、锁孔形状以及星辰纹路的细节,如同拓印般死死刻入脑海。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匣子放回原处,清理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转身沿原路返回。
当她悄无声息地从书架后闪出,并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将机关复位时,书房门外,皇后赵月瑶带着不悦的说话声正由远及近。沈芷衣迅速整理好微乱的呼吸和衣裙,走到书案前,刚拿起墨锭做出研磨姿态,书房门便被推开,萧景玄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扫过书房各处,最终定格在她刚刚磨好的那池墨汁上,语气平淡无波:“朕不过离开片刻,你这墨,倒是磨得越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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