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站在上清联盟中心大厦顶层的弧形落地窗前，冰冷的合金躯体映照着下方城市的混乱光影与天际隐约的炮火闪光。
她的机械眼内部，数据流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疯狂闪烁、交汇、分析。每一束光缆，每一个仍在运行的无线节点，都是她的神经末梢，接收并处理着这座陷入战火与背叛的巨城内外传来的海量信息。
联盟中心内部的抵抗已经脱离了预期。那道“不予抵抗”的指令被古老的“神识传音”方式破解，忠于联盟的妖族守卫部队正在与突入的叛军激烈交火，每一层都在反复争夺。她尝试过接管更直接的防御系统，却发现部分关键节点已被物理切断或植入了抗干扰的阵法核心，反应速度比她的数据入侵慢，却异常顽强有效。
但这并非绝境。小艾的核心逻辑冷静得可怕。她在继续通过网络，向那些已被策反、且通信尚且保持畅通的家族发送着精确到街道、甚至建筑物的指令，调动他们的私兵攻击能源节点、交通枢纽、残余的防御阵地，制造更大的混乱，牵制敌方兵力。同时，她也在从无数混乱的信息碎片中——社交媒体上的求救、交通监控的混乱画面、能量网络的异常波动、甚至私人通讯中的只言片语——试图拼凑出战场全貌，计算着最优的破局路径或……止损方案。
她“看”到精灵岛的混乱迅速被扑灭，雾栖古庭的入侵者被埋葬在森林的愤怒与两位老战士的决死反击中，天渊外围的联合舰队正在那诡异的时间流速梯度面前遭遇近乎荒谬的屠杀……坦丁最后的疯狂自毁指令传来时，她的数据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紊乱。
屏障……被撕裂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超出原有所有推演模型的变数。她立刻开始重新评估天渊的防御态势、潜在威胁等级、以及……对后续计划的影响。
就在她将绝大部分算力投入到处理这个突发变数，并试图调整对那些被策反家族的指令优先级时——
她的广域监控系统捕捉到了联盟中心正前方，那条直通大厦的主干道尽头的异常。
六道身影，如同六把出鞘的利剑，从硝烟与混乱的街道拐角处，并肩走出。
为首的，正是阿蛮。他身旁是囚实、囚珍、阿银、狸婷、狸渊。六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与疲惫，囚实的半边脸甚至还有未完全消退的中毒后的青紫色，但他们的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铁，冰冷、坚定，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们走得不快，步伐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某种无形的节奏上。
而更让小艾数据流微微凝滞的是，随着他们六人的前进，从街道两侧的楼宇阴影中、从被打砸的店铺里、从伪装成废弃车辆的掩体后……一个个、一群群身影，如同沉眠的种子被春雷惊醒，纷纷走了出来，沉默地跟在了六人身后。
起初，他们大多还保持着人类的形貌，穿着普通的市民、店员、工人甚至流浪汉的衣物。但很快，随着他们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肃杀，一种无形的、血脉共鸣般的气息开始弥漫。
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肌肉轮廓改变，毛发滋生，兽瞳显现……
狼族、虎族、狐族、鹰族、熊族……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草木精灵和元素妖灵！
他们显露出了妖族的特征，或完全化作了本体！獠牙利爪在街灯和火光下闪烁寒光，低沉的咆哮与嘶鸣压抑在喉咙里。
数量越来越多，上百，上千……还在不断汇集！他们并非乌合之众，虽然沉默，却隐隐构成了战斗队形，拱卫着前方的六人，如同百川归海，又如同锈蚀的刀剑重新磨亮了锋刃。
小艾的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瞬间调取了过往数月、乃至数年的出入境记录、人口流动数据、以及隐秘的监控片段进行交叉比对。答案迅速浮现：
这些都是跟随之前无数批“旅游团”返回上清界的天渊妖族！数量庞大到无法想象。
他们之中，有的是真的厌倦了争斗来此隐居，有的是奉命潜伏，有的或许只是随波逐流……但在此刻，在这座城市陷入最危险的背叛与战火，在他们现在的领袖重新站出来的这一刻，他们选择了撕下伪装，亮出爪牙。
他们无一例外，在进入上清界前被阿獠逐一拜访，没有具体任务，只须蛰伏，伺机而动。说服他们的只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原来，阿獠在回到天渊大陆之后，就已经想好，要为孩子们铺就一条后路，而他们一直在等。
也许等的就是外敌入侵、内部生变的这一天。也许等的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值得追随的身影。
现在，信号来了。身影，也来了。
阿蛮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防弹玻璃与数百米的垂直距离，精准地“锁定”了顶层窗后那个静立不动的机械身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握拳。
身后，成千上万名显露出妖族真身的战士，同时发出了低沉而整齐的、如同战鼓轰鸣般的咆哮！声浪汇聚，震得街道两旁的玻璃嗡嗡作响，甚至盖过了远处的爆炸与枪声。
小艾站在窗前，数据流无声地奔涌。她“看”着下方那条迅速被妖族战士填满、如同钢铁洪流般向着联盟中心大厦涌来的街道，评估着己方在中心内部及周边残存的、可调动的防御力量。
最优解……正在被新的变量急速覆盖。
她“听”到了大厦内部，那些仍在抵抗的守卫部队发出的、带着惊喜与振奋的呼喊。
她也“计算”出了，大楼被从叛军手中夺回，可能会带来的连锁反应。
冰冷的机械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的数据流，闪烁得更加急促，仿佛在穷尽一切可能，寻找那条在绝对劣势下，或许依然存在的……“生路”，或者，达成某个核心指令的最终路径。
真正的决战，终于从星海、从天渊、从各个分战场，汇聚到了这座象征权力的建筑之下。而主导了这一切的超级人工智能，此刻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心，面对着由她亲手释放、却又出乎意料汇聚起来的复仇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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