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攥着那包茉莉粉,如同一支点了引信的炮仗,直挺挺地冲进了大观园。
她心头那把无名火,烧得她眼也红了,气也粗了,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愤懑、不甘,都要借着这个由头,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
也是合该有事。
她一头火往前走,顶头正遇见藕官的干娘夏婆子。
这夏婆子因白日里柳条被折、又被平儿的名头吓破了胆,心里正窝着一股邪火没处发散,见赵姨娘气汹汹、恨咻咻地走来,那脸色铁青,眼露凶光,便知有异。
她忙凑上前问道:“姨奶奶,这是往哪里去?瞧这脸色,是谁给奶奶气受了不成?”
赵姨娘见了她,如同见了知音,更是火上浇油,将那包茉莉粉在夏婆子眼前一晃,咬牙切齿地道:“你瞧瞧!你评评这个理!这屋里如今还有王法没有?连那起才进来三两日、唱戏的小粉头们,都敢三般两样,掂着人的分量放小菜碟儿了!若是别个有头脸的欺侮环儿,我或许还忍得;如今竟叫这等下作的小娼妇捉弄了,我这脸面往哪里搁?还成个什么体统!”
夏婆子一听,正搔着自己痒处。
她白日里受了莺儿和春燕的闲气,又因藕官烧纸的事憋着火,此刻见赵姨娘也要寻芳官的不是,岂有不趁火打劫、火上浇油之理?
她忙拉住赵姨娘的袖子,故作惊讶道:“哎呦我的奶奶!您今儿个才知道这帮小戏子的厉害?这还算不得什么!您是不知,就在昨儿,也是在这个园子里,那藕官私自烧化纸钱,被我们拿住,正要回禀,您猜怎么着?宝二爷竟拦在头里,编排出什么‘杏花神托梦’的鬼话,硬是把一桩没规矩的事,说成了祈福禳灾的法事!反倒把我们这些忠心为主的训斥了一顿!平日里,我们拿些外面的东西进来,他们便说使不得,不干不净犯了忌讳。怎么这青天白日烧纸钱,倒不忌讳了?您老细细想一想,这屋里头,除了太太,谁还尊贵得过您去?只是您老人家平日里自己太肯忍耐,凡事不理论,但凡您把威风抖一抖,拿出做主子的款儿来,谁还敢不怕您?如今依我看,正是个好时机!乘着这几个小粉头儿根基浅,又不是什么正头主子,得罪了她们也不打紧。您就快把‘以粉作硝’和‘私自烧纸’这两件事抓在手里,扎个筏子,好好立个规矩!老奴我在旁边给您作证。您今日把威风立住了,往后也好争别的礼。便是奶奶、姑娘们知道了,难道还能为了这几个下贱的粉头子,来说您老人家的不是吗?”
这一番挑唆,如同将滚油泼在了烈火上。
赵姨娘本就觉得占理,此刻更觉底气十足,腰杆都硬了几分,忙道:“烧纸的事我竟不知,你快细细告诉我!”
那夏婆子便添油加醋,将藕官如何烧纸,宝玉如何庇护,自己如何受气,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末了又拍着胸脯道:“您只管放心去说去!倘或他们敢强嘴,还有我们帮衬着您呢!断不能让您吃了亏去!”
赵姨娘听了这话,越发得意,自觉有了帮手,占了天大的理,那胆子便壮得如同充了气的皮球。
她也不再耽搁,仗着这股虚张起来的声势,一迳杀奔怡红院而来。
也是凑巧,宝玉因听得小丫头说林姑娘在潇湘馆,惦记着她的身子,便往那边说话去了,并不在屋里。
我与芳官、麝月等人,刚摆上饭碗,尚未动箸,就见赵姨娘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我们见状,忙都放下碗筷站起身。
我虽知她来者不善,面上仍保持着礼节,含笑让道:“姨奶奶来了?可用过饭不曾?若没用,就在这里随意用些?”
芳官也只得跟着起身,勉强笑道:“姨奶奶吃饭。有什么要紧事,这等匆忙?”
赵姨娘却像是聋了一般,对我们的问话充耳不闻。
她那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芳官脸上。也不答言,几步抢到跟前,劈手就将那包茉莉粉,照着芳官的脸,狠狠摔了过去!
那粉包散开,细腻的白色粉末“噗”地一下,兜头盖脸,撒了芳官满头满身,如同下了一场屈辱的雪。
芳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呛得连连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赵姨娘兀自不解气,指着芳官的鼻子,污言秽语便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是个供人取乐的娼妇粉头,下九流的货色!我家里便是那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倒学会看人下菜碟儿了!宝玉要给东西,你就拦在头里,莫不是那东西是你的命,动不得了?拿这茉莉粉冒充蔷薇硝来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这等货色吗!我告诉你,好不好,他们总是手足兄弟,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轮得到你这起小贱人来看人下菜,轻贱我的环儿!”
芳官年纪虽小,性子却极是刚烈,何曾受过这等当面折辱?她先是惊愕,待听得“娼妇粉头”、“下九流”这些字眼,那委屈、愤怒、羞耻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开来。
她也顾不得满脸的粉末,一行眼泪夺眶而出,一行便哽着嗓子反驳道:“你……你胡说!是没了硝我才给他的。我若说没了,又怕他不信,难道这茉莉粉就不是好的了?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没给姨奶奶丢过人!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姨奶奶也犯不着这般作践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她这话,如同针尖对麦芒,尤其是最后那句“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更是犀利辛辣,直戳赵姨娘那“半奴半主”的痛处。
我听得心惊肉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不堪的话来,忙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厉声喝道:“休要胡说!还不快住口!”
然而已经晚了。
赵姨娘被芳官这番抢白,尤其是那句“都是奴几”,气得浑身乱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同开了染坊。
她自觉颜面扫地,那点残存的理智也消失殆尽,竟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猛地冲上前来,扬起手,照着被我跟麝月拦在身后的芳官,“啪啪”就是两个结结实实的耳刮子!
那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芳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脸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我心中又急又怒,这赵姨娘,竟敢在怡红院里动手打人!这局面,眼看就要失控了。
我紧紧护住芳官,对着气得五官挪位的赵姨娘,沉下脸道:“姨奶奶!有话好好说!动手打人,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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