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给宝玉剥蟹黄,忽见平儿提着食盒进来。众人忙问凤姐怎不来,平儿笑说奶奶不得空,叫来要几个蟹家去吃。湘云忙挑肥大的给她,平儿却专拣团脐的——她总这般细心,记得二奶奶爱吃母蟹。
李纨大嫂子硬拉平儿坐下,亲自端酒喂到她嘴边。平儿推辞不过喝了半盏,李纨却揽住她不放人,还命嬷嬷先把食盒送回去。
那婆子回来传话时,眼睛直往平儿腰间瞟:二奶奶劝姑娘少喝些。平儿笑嗔:多喝又怎样?话音未落,李纨的手已摸到她腰际:哎哟,这硬的是什么?
是钥匙。平儿腰间总挂着一串黄铜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李纨却不撒手,反而捏着钥匙叹:你就是凤丫头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劳什子做什么?她指尖在钥匙齿上摩挲,像抚着什么珍宝。
宝姑娘笑着打圆场,说平儿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李纨却突然提起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太太屋里的彩霞,最后指着我道:这一个小爷屋里,要不是袭人,不知度量到什么田地!她说话时眼睛却仍看着平儿,像在比较什么。
平儿低头吃蟹,蟹八件在她手里格外轻巧。李纨忽然说起珠大爷在世时也有两个屋里人,声音就哽咽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泪珠子正掉在蟹壳里,和蟹黄混在一处。
众人都劝,李纨却拉着平儿的手不放: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有两只好膀子举千斤鼎。她拇指在平儿手背上画圈,平儿痒得直躲,那串钥匙就哗啦啦响。
我留心看那钥匙——有三把是新配的,铜色比别的亮。上月李纨才让素云去找管库房的要过钥匙样子。
临走时李纨又塞给平儿一包鸡油卷儿:你爱吃的,特意给你留的。平儿推辞不过接了,食盒底却漏出张字条。我假装捡帕子拾起来,只见上头写着:初五庄头送租——那是李纨陪嫁田庄的收租日子。
平儿走时脚步有些晃,李纨特意让素云去扶。经过我身边时,我听素云悄声说:我们奶奶说,那件事还请平姑娘多留心......
我同平儿一路往怡红院去,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经过穿堂时,她忽然拉住我袖口:好姐姐,去你房里讨杯茶喝。声音压得极低,眼角却瞟着后头跟的小丫头。
进了屋,我斟上才沏的老君眉。平儿却不接茶,先从袖中掏出个荷包塞给我:前儿你说的玫瑰膏子,我们奶奶让带给你。荷包沉甸甸的,分明装着银子。
我正诧异,她忽又凑近耳边:这个月的月钱迟两日放。热气呵得我耳根发痒,我们奶奶早支了放给人使,等利钱收齐就放。
茶盏在我手里一歪,水渍在炕桌上漫开:二奶奶还短钱使?何苦操这心?
平儿用帕子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字:这项银子放出去,一年不上千的利钱呢。帕子上的苏合香气混着茶香,熏得人头晕。
我想起昨日瞧见的账本——那上头墨迹崭新的二字,原是这个意思。只得笑道: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我们呆等。
平儿忽然握住我的手:好姐姐,你难道少钱使?她指尖冰凉,掌心却渗着汗,若要急用,我那里还有几两银子......
窗外忽然响起麝月的声音:袭人姐姐,茶可沏好了?平儿猛地抽回手,茶盏翻在炕上,褐色的水渍像幅地图。
我忙应声出去,回来时平儿已收拾妥当。她替我捋了捋鬓发,声音又恢复往常的明快:明日我扣下你的月钱就是了。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个小银锞子,这个先拿着玩。
那银锞子底款刻着二字——是薛家银楼的印记。我忽然想起上月薛姨妈送来的一箱银锞子,原说是给丫头们打赏用的。
平儿临走时又回头:初五庄头来送租子,你若得空......话没说完,就见周瑞家的从抄手游廊过来,她立即噤声,快步走了。
我握着那枚银锞子站在日头底下,手心渐渐沁出冷汗。原来这府里的月钱利钱,早就像蜘蛛网般缠成一团。而平儿腰间的钥匙串,不止能开库房,还能打开放债的账箱。
傍晚给宝玉梳头时,他忽然问:平姐姐今日怎么慌里慌张的?铜镜里照见我发白的脸,我只说:许是天热的缘故。
更鼓初响时,我取出那个荷包。里头除了银锞子,还有张叠成方胜的纸片,上面细细写着几个人名——都是府里放债的管事媳妇。纸角染着一点胭脂,和平儿今日唇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窗外飘来平儿的声音,正吩咐小丫头:明日把西厢房那口空箱子抬到库房去。我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怕是又要多一本利钱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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