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第七日,眼前的景色从苍翠渐变为枯黄。待到第十日,已全然是一片无垠的荒漠。热风卷着沙粒拍打在护体灵气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按照卷轴指引,四人在一片看似普通的沙丘前停下。
王诗画取出血色卷轴,以自身星力催动。卷轴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投射出一道红光,照在沙丘之上。沙丘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四人吞没。
短暂的眩晕后,她们已置身于另一片天地。这里天空是永恒的血色,三轮黑日高悬,投下令人窒息的光热。前方,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横亘大地,宽度足有千丈,谷中黑雾翻涌,隐约传来万鬼哭嚎之声。
连接峡谷两岸的,唯有一座石桥。这桥破败不堪,桥身遍布裂痕,似乎随时都会坍塌。桥头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以古老的血液写着三个大字:
往生路
笔触狰狞,仿佛是用指甲生生刻出来的。
欲入修罗场,先过往生路。王诗画凝视着桥下那令人心悸的黑雾,声音凝重,古籍记载,此桥能映照出渡桥者内心最深的恐惧。千年来,不知多少修士在此道心崩溃,坠入这无底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秦嫚妖冷哼一声,率先迈步:装神弄鬼。
然而,当她的靴底刚踏上第一块桥石,整座桥猛地一震。桥身的裂纹中渗出粘稠的黑雾,瞬间将四人吞没。
沈若水的眼前,大地在哀鸣。她赖以沟通的地脉之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坏,崇山峻岭在她面前塌陷,江河湖海顷刻干涸。她试图调动灵力稳固地脉,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如泥牛入海,反而加速了毁灭。她看到自己守护的一切,都在她眼前化为飞灰,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几乎将她吞噬。
李琴雅的耳中,天地失声。她最珍视的七弦古琴,琴弦在一瞬间根根绷断,发出刺耳的悲鸣。她试图以音律沟通的天地法则变得混乱不堪,原本和谐的道音化作了摧毁心神的噪音。她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出现裂痕,对音律之道的信仰根基摇摇欲坠,整个世界只剩下破碎与无序。
王诗画的眸中,星空陨落。她穷尽心力推演、守护的周天星轨彻底错乱,星辰脱离轨迹,相互碰撞、湮灭。她赖以窥探天机、指引方向的星图在她眼前燃烧、化为灰烬。未来变成一片无法看穿的混沌,她失去了所有的,如同盲人行于悬崖边缘。
秦嫚妖的周身,血气狂涌。她一直竭力压制的天妖血脉彻底暴走,猩红的煞气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的理智在迅速消退,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欲望。最可怕的是,她看见自己那双缠绕着雷霆与血光的手,正缓缓伸向身旁的三位姐妹……那是比死亡更令她恐惧的景象。
四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急促,额角沁出冷汗。往生路窥探并放大着她们灵魂深处最脆弱的部分。
皆是虚妄。
就在道心即将失守的刹那,王诗画清冷的声音如同穿越迷雾的冰泉,在每人识海中响起。
恐惧源于内心,幻象亦是。守住本心,明心见性!
这声音带着奇特的镇定力量。沈若水猛一咬牙,不再试图对抗那地脉崩坏的幻象,而是将灵力收归自身,稳固道基。李琴雅闭上双眼,不再去听那破碎之音,而是在心中默念清心咒文,重构自己的音律世界。王诗画则散去眸中星辉,不再仰望那片混乱的星空,转而内视自身灵台方寸。
秦嫚妖低吼一声,周身雷光爆闪,强行将那侵袭心智的血煞之气逼退数寸,她死死盯着那幻象中即将被自己伤害的姐妹,眼中紫芒疯狂闪烁,却最终被一抹清明取代:休想……惑我!
四道身影,在各自最恐惧的梦魇中,顶着如同背负山岳般的沉重压力,一步一步,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挪动。每一步踏下,桥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桥下的黑雾翻腾得更加剧烈,仿佛有无数只手想要将她们拖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当最后一步踏出,身后的幻象与压力骤然消失。
四人站在桥的另一端,回头望去,那座破败的石桥依旧静静地横跨在深渊之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她们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手脚,以及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散去的惊悸,都证明了方才那场无声凶险。
然而,经过这番心境的淬炼,她们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道心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镜,愈发澄澈通透。
前方,一座巨大的、由白骨堆砌而成的门扉,在血色天幕下无声矗立,门内漩涡流转,散发出纯粹的修罗场气息。
真正的试炼,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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