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晴晚与柳娇各自在画案前站定,香烛被点燃的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蹭到了萧衡身边。
九皇子萧如玉仰起小脸,拽了拽萧衡的衣袖,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朝着柳晴晚的方向努了努嘴,“皇叔,如玉觉得柳姐姐一定会赢的!”
萧衡抬眼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柳晴晚,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他大手轻轻覆上萧如玉的脑袋。
“嗯,她不会输。”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萧如玉瞬间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保证,小胸脯都挺直了些,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聚精会神地看向柳晴晚,在心里默默为她鼓劲。
柳娇已迫不及待地研磨调色,准备大显身手。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绘制一幅《百花争艳图》,定要将所有她能想到的、代表不同品格的繁花都汇聚一堂,展现出百花盛放的盛大场面,压倒柳晴晚!
而柳晴晚,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雪白的宣纸,并未立刻动笔,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香燃过半,柳娇的画纸上已然勾勒出繁复的轮廓,色彩层层渲染,热闹非凡,引得不少围观者暗自点头,确实功底扎实。
就在这时,柳晴晚终于动了。
她执起笔,蘸墨,落笔却并非勾勒繁花,没有画大片的花丛,只此一枝,姿态却极为孤峭动人,花瓣丝丝分明。
画的不是百花的形,而是春日的魂。不在于“争艳”,而在于“独守”。
当柳娇的《百花争艳图》还在忙于填充最后一片花瓣的颜色时,柳晴晚已经轻轻搁下了笔。
一炷香,恰好燃尽。
两幅画被同时呈到长公主面前。
柳娇按捺不住急切,“殿下!臣女这幅《百花争艳图》乃是......”
她刚一开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腐坏恶臭便随着她激动的呼吸扑面而来,离得最近的玉瑶公主首当其冲。
“呕——”
玉瑶公主当即捂住口鼻,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连连后退两步,嫌恶地挥着袖子,“什么味儿啊!柳娇你离远些!可是早上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柳娇猝不及防。她愣在原地,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口鼻自己嗅了嗅,却什么异常也没闻到。
她只觉喉咙深处那熟悉的梗阻感又回来了,甚至更加严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腐烂。
“我...我没有...”
柳娇慌忙解释,可她一开口,那恶臭便更加明显,连旁边几位离得稍近的夫人也都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掩住了口鼻,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徐佳慧本想帮腔,也被那气味熏得眉头紧锁,下意识地闭了嘴。
柳娇看着众人避之不及的反应,又急又气,加上刚才作画耗费心神,情绪激动之下,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锈味猛地涌上。
她强忍着咽了回去,哪还有半分才女的仪态。
长公主萧雨烟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柳娇这副鬼样子,再对比旁边始终静立、神色淡然的柳晴晚,心中对柳娇那点剩余的怜惜也彻底消磨殆尽。
一个连自身仪容都无法顾及,还带着一身污浊之气的人,就算有几分才情,又如何能登大雅之堂?更别说留在自己身边了。
王氏夺走的那些丹药,确实能暂时麻痹神经,缓解疼痛,但缺失了柳晴晚的血作为真正的药引,它们只剩下饮鸩止渴的麻痹作用。
长期服用,非但无法根治,反而会侵蚀根本,让情况愈发糟糕。
柳晴晚偏过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李玄。
只见他正端起酒杯,准备与人共饮,然而,在他张口说话的瞬间,柳晴晚清晰地看到,他的舌尖边缘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败色,隐隐有细小的溃烂斑点,正悄然蔓延。
可他本人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谈笑风生。
这时,席间一位颇有经验的宗室夫人看着柳娇干呕难受的模样,自以为找到了缘由,低声对身旁人道:
“李家这姨娘,孕吐反应这般剧烈,也是辛苦。只是这气味……着实冲了些。”
这话传到王氏耳中,她对身旁的柳云迟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急切道:“云迟,快去把你妹妹扶到后面歇息,她这是孕中不适,别冲撞了贵人!”
他伸出手,屏住呼吸,搀扶倒地的柳娇,“妹妹,我扶你下去歇歇。”他凑得近了,那腐臭气息更是浓郁,几乎让他窒息。
所有目光都死死盯在柳云迟行走的双腿上,几乎要看出个窟窿。谁不知道当初柳云迟得罪了摄政王,萧衡手下那些人是何等狠辣角色?
别说柳云迟本就带着旧疾,就是健全汉子挨上那顿家法也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当时那凄惨模样多少人亲眼所见,做不得假。
可现在……他竟然就这么站起来了?!
还能快步行走?!
“看来柳大人献上的丹药,果然有奇效啊!连这般顽疾都能治愈!”
柳常元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挺直腰板,心中得意更甚,盼着这枚丹药能平步青云,“多谢诸位关心,小儿确实是苍天庇佑,靠着家中祖传的丹方,这才侥幸……”
他话说得含糊,却更坐实了那“九转还元丹”的神奇!
“陛下驾到——德妃娘娘到——”
整个百花宴的气氛为之一肃,所有人立刻起身,跪伏在地,山呼万岁。明黄色的仪仗缓缓而入,宣帝在德妃的陪伴下步入宴厅。
“平身。”
“朕听闻,柳爱卿献上了能治如玉痼疾的灵药?”
“回陛下,正是!”
柳常元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忙上前一步,深深叩首,“此乃微臣家中祖传秘方所炼‘九转还元丹’,对先天体弱、经脉淤堵之症确有奇效!犬子云迟的腿疾,陛下与娘娘亦是知晓的,便是凭此丹方能重新站立行走!
微臣不敢藏私,特献予陛下,祈盼能对九皇子殿下有所助益!”
宣帝微微颔首,看向一旁侍立的太医:“院判,查验得如何?”
太医院院判连忙躬身回禀:“启禀陛下,臣等已仔细查验过此丹。其中所含几位主药,确是补气益血、疏通经络的良材,如百年山参、雪莲精粹等,药材本身并无毒性,配伍也算中正平和。”
柳常元闻言,脸上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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