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
萧……叔叔?
这称呼在她舌尖无声滚了一圈,极其违和。
“我说不出口。”
“唤我声兄长也行。”
“王爷真会说笑。”
萧衡微微蹙眉,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一点,他站起身,玄色衣袂拂过桌角:
“走吧,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马车驶离喧嚣的茶馆,穿过几条街道,最终在一处崭新的宅邸前停下。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的匾额空无一字,门前两座石狮威严肃穆,院墙高耸,隐约可见内里亭台楼阁的飞檐。
萧衡率先下车,示意柳晴晚跟上。
“这是?”柳晴晚微微诧异。
“你家。”萧衡言简意赅,推开并未上锁的大门,“往后,你便住这里。”
院落宽敞明亮,回廊曲折,引活水为池,假山玲珑,花木扶疏,一应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匠心。
丫鬟惊云正站在廊下,笑着跑过来,“王爷命人将奴婢接来的,说小姐以后就住这儿了!”
“小姐,这宅子好大,比咱们以前的院子大多了!而且奴婢刚才瞧了,后巷过去,紧邻着的就是摄政王府的西角门!”
萧衡负手立于庭中,目光扫过院落,“既为幕僚,住得近些,也方便。”他顿了顿,补充道,“府中一应仆役都已配齐,皆是可靠之人。若有短缺,直接告诉管家,或让默青传话。”
默青禀报:“小姐,从柳府带过来的东西都放置在了库房里,这是钥匙。”
柳晴晚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有劳。”
萧衡未作过多停留,便回府里处理公务了。
此刻
柳云迟瘫在自己院落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上,双腿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额上青筋暴起。
柳常元和王氏去太医院请太医,不是生病就是有事,柳云迟是摄政王打的,谁敢医?
无奈之下,只有柳家一直供养着的府医硬着头皮上前诊治。他仔细检查了柳云迟那双扭曲肿胀的腿,脸色越来越凝重,最终收回手,摇了摇头。
“公子此番旧伤叠加新创,膝盖骨碎裂,经络受损过重,即便日后伤口愈合,只怕也再难如常人般行走了,多半是要终日与轮椅为伴了。”
终日与轮椅为伴……
这七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的心口反复切割,带来比腿伤更甚的绝望和屈辱。他才刚刚弱冠,本该有大好前程,如今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连生活起居都要假手他人!
“我的儿啊——!”王氏扑到床边,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娘,你不是会制药吗?你救救儿子啊!”柳云迟此刻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母亲王氏身上,王氏只好拿出仅剩的一颗药丸递给了柳云迟。
柳云迟咽下后,看着盒子里空空如也的东西,脸色一青。
“娘,怎么没了?还有一颗呢?还有一颗去哪儿了?”
王氏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支支吾吾道:“没……没了,就……就只剩下这一颗了……”
“你胡说!”柳云迟目眦欲裂,根本不信。
“前两日我疼得轻些,没舍得用,明明记得还有两颗!还有一颗呢?你是不是给别人了?你说!你给谁了?!”
他状若疯癫,摇晃着王氏,仿佛要将那颗丢失的药丸从她嘴里摇出来。
“是给你妹妹了!她今日出嫁,孕吐得厉害,实在撑不住场面,娘就偷偷给了她一颗。”
“柳娇?!”柳云迟松开手,指着王氏,“你竟然把我的药给了她?!为了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孽种,你连你儿子的命都不顾了吗?!这药没了,我以后怎么办?!啊?!我怎么办?!”
柳常元也是身形晃动,面色铁青,他恨摄政王的狠辣,更恨那个引来了这一切灾祸的源头——柳晴晚!
“传我命令,母亲的丧事必须大办,我要让整个京城看看气死祖母的不孝女!”
柳府门前象征性地挂起了白灯笼,换上了素色帷幔,可那仓促间寻来的布料质地粗劣,颜色也灰扑扑的。棺椁木料寻常,工艺也粗糙,与柳老夫人昔日诰命夫人的身份格格不入。
一切从简,并非本意,实在是捉襟见肘。
柳晴晚带走了林氏几乎全部的嫁妆,库房几乎被搬空,柳家如今,哪里还拿得出像样的银子来风光大葬?
往昔与柳家交好、巴结逢迎的官员人家,此刻大多避之唯恐不及。
前来吊唁者寥寥无几,灵堂前冷清得可怕。
偶有几位不得不来的,也是匆匆上炷香,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节哀,便借口公务繁忙迅速离去,连茶水都不肯多喝一口。
谁都知道柳家得罪了摄政王,又摊上“冲喜冲死老夫人”这等晦气事,生怕沾染上一星半点的麻烦。
柳宅
柳晴晚正坐在新辟的药房里整理药材,日光透过窗棂,在晾晒的草药上投下细碎光斑。惊云在一旁小心地分拣着新送来的药杵器具,动作轻快。
“小姐,京中的百姓现在都被柳家煽动了,到处都说您是不孝女,气死祖母,霸占家产!柳家将丧事办得那么大,还故意散播这些对您不利的言论,简直颠倒黑白!真想把他们一家都杀了干净!”
柳晴晚正杵着药发呆,“他们说得没错。”
“我确实是个不孝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他们看重的这些,我早就不在乎了。”
“既然他们想把火烧起来,那你就去,帮他们把柴添得更足,把这把火给我散得更远些,拱得更大点。”
惊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小姐这是要将计就计。“我这去找几个机灵点的,嘴巴利索的,给传得远远的。”
“默青,”柳晴晚将一味茯苓归入药格,“这几日,王爷一直在外办事没回来么?”
正在门外值守的默青闻声转身,抱拳行礼:“回小姐,王爷三日前离京巡查漕运,按行程明日方归。”
柳晴晚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身份令牌,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
倒是可惜了,萧衡身上的紫薇帝气,与她而言是绝佳的补品,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几日不见,竟有些想念那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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