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沉甸甸的零食和那个精美的唐风仕女盲盒回到自己家,我的心还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砰砰砰地撞个不停。
想让我高兴点……
他居然会特意买这么多东西哄我?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比那一堆零食加起来还要巨大。
我把东西一股脑儿堆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薯片、巧克力、曲奇、点心……
每一样都戳在我的喜好上。拿起那个精致的盲盒,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包装盒,心里那点甜意更是咕嘟咕嘟地冒泡。
然而,就在我拿起最后一袋果干时,一个硬质的、与周围零食格格不入的牛皮纸文件袋掉了出来。
“嗯?” 我疑惑地捡起来。文件袋封口处印着某个律所的LoGo,看起来很正式。这明显是工作文件。
肯定是江予安不小心混在给我的东西里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得赶紧还给他。
想到他刚才疲惫的样子,我立刻起身,拿着文件袋再次来到他家门口。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
他刚回来,应该在家啊?难道直接休息了?还是……在洗澡?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声音比刚才在地库时更显沙哑和倦怠:“喂?”
“江予安,是我。你好像有份工作文件不小心混在给我的东西里了,我就在你家门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消化这个消息。然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放弃抵抗的疲惫:“……密码是 0。你开门进来,放餐桌上就行。麻烦了。”
0……这个数字组合让我心头微微一跳,而我家是0——开发商交付时的密码,我压根没改——看来有人跟我一样懒。
我依言输入密码,“滴”的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推开厚重的门,暖色的玄关灯光倾泻出来,屋内一片寂静。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餐桌上方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我把文件袋轻轻放在他指定的餐桌上。
“江予安?文件放餐桌上了啊?” 我提高声音朝里面喊了一句。
没有回应。整个房子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时——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重物坠地声,猛地从房子深处某个房间传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板上,伴随着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哼。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江予安!你没事吧?!” 我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大声询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才传来他急促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极力维持的平静:“我没事!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快点!”
他的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似乎是次卧方向传来的,而且……就在我出声询问的同时,我已经下意识地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江予安,要不要帮忙?” 我停在次卧紧闭的房门外,手已经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混合着痛苦和极度挫败的闷哼。紧接着,是他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强撑的疏离:“不用!……你放下文件走!我能行!”
然而,他最后那句“我能行”的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显然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服。我握着门把手的手已经下意识地用力——门没有锁!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眼前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房间。软包墙壁,扶手栏杆,厚实的防滑地垫。房间中央,一台电动轮椅静静矗立,旁边倒着他日常使用的手动轮椅。
江予安就摔倒在电动轮椅和手动轮椅之间的地垫上!
他上半身勉强支撑着,一只手死死抓住站立轮椅的金属框架,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脸色苍白得吓人,大颗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腿——肌肉紧绷如石,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双腿疯狂地抖动着、弹跳着,带动整个下半身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每一次痉挛都让他身体猛地一抽,额上的冷汗更多一层。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控制自己失控的身体上,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甚至没发现门已经被我推开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狼狈地摔倒在地、身体剧烈痉挛的画面,和他平时西装革履、冷静自持的精英形象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那张写着“死刑”的纸条内容,在此刻以一种残酷而直观的方式,血淋淋地呈现在我眼前——缓慢,公开,永无止境……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尖锐的心疼,几乎要将我淹没。
江予安似乎终于感觉到门口的异样,猛地抬起头,目光才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我。
他眼中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怒火,只有一种被猝不及防剥开所有伪装、暴露在最狼狈境地下所产生的——深切的难堪、无力的窘迫,以及一种被疲惫和痛苦压垮后的、近乎麻木的灰败。
那眼神像蒙了尘的玻璃,黯淡,疲惫,带着沉重的挫败感。他甚至没有力气像往常那样竖起冰冷的尖刺。
“出去……”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几乎是气声,却比任何怒吼都更显无力。
他试图用手臂再次撑起身体,避开我的视线,但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了双腿更剧烈的痉挛,痛得他闷哼一声,身体重重一挫,额头抵在了冰冷的金属框架上,肩膀微微发抖。
看着他痛苦挣扎又强自忍耐的样子,巨大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我知道他此刻最需要什么——不是被注视的难堪,而是摆脱困境的帮助。
“让我帮你。” 我声音放得很轻,但很坚定,没有犹豫,抬步走进了复健室。
“我说了不用!”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急促,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抗拒的锐利。
他咬着牙,再次尝试用手臂的力量撑起身体,同时试图用另一只手去够旁边倒下的手动轮椅,想把身体挪上去。然而,痉挛的双腿像沉重的枷锁,每一次用力都让失控的抖动加剧,手臂的力量在极度的疲惫下也显得力不从心。试了两次,身体只是徒劳地在地垫上摩擦,离目标更近了半寸都不到,反而让他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
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双腿痉挛时衣物摩擦地垫的簌簌声,以及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挫败感。
看着他徒劳的挣扎,看着他因痛苦和挫败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我的心揪得生疼。我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走近,在他又一次尝试失败、手臂脱力垂下的瞬间,蹲下身,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我的触碰让他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立刻甩开,也没有再呵斥。只是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他似乎在用最后一点力气做着内心的挣扎。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那是一种无声的、认命般的默许。
“我们慢慢来,先坐起来。” 我轻声说,声音尽量平稳,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痉挛最剧烈的区域,扶着他的手臂和腰侧,帮他调整重心,借着他自己手臂的力量,一点点将他沉重的上半身从冰冷的地垫上支撑起来,让他能靠坐在电动轮椅稳固的基座旁。
这个过程很慢,他全程紧抿着唇,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仿佛在忍受巨大的屈辱和痛苦。
坐稳后,他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双腿的痉挛仍在持续。
“你现在是要上这台轮椅吗?” 我指了指旁边那台设计精良的电动轮椅。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台轮椅,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我扶稳他,让他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借力,另一只手则引导他抓住电动轮椅的扶手。然后,我用身体作为支撑点,小心地协助他完成一个短距离的转移。他配合着用力,虽然动作迟缓僵硬,双腿的痉挛让每一次移动都充满不确定性,但最终,他还是成功地、有些脱力地坐进了电动轮椅宽大稳固的座位里。
安全带扣上的轻微“咔哒”声响起。
他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紧蹙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衣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低着头,沉默了几秒钟。复健室里只剩下他尚未平复的喘息声。
“……谢谢。”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沙砾感。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到他出差回来那么累,还给我带了那么多东西,心里那份心疼和暖意交织在一起。
我蹲下身,没有看他窘迫的脸,而是自然地伸手把旁边倒下的那台手动轮椅扶了起来,推到一边放好。然后才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是我该谢谢你。” 我的声音很轻快,带着真诚的感激,“你出差那么辛苦,还想着给我带那么多好吃的,我真的很高兴。”
我的笑容和话语似乎让他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了一点点。
他没有看我,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仍在微微痉挛、但已被安全带固定的双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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