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将香槟色的桌布、剔透的玻璃杯和满室衣香鬓影都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金色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百合与香槟的清甜气息,混合着宾客们低低的交谈声,形成一种盛大而喧闹的背景音。
我站在巨大的白色花拱门下,厚重的婚纱裙摆像一片凝固的云朵堆在脚下,手心里却全是汗,湿漉漉的冰凉。
司仪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职业性的热情洋溢,回荡在厅堂的每个角落。
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像一出精心排练好的戏剧。当司仪介绍到“新郎江予安先生”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一侧。沈煜明推着轮椅,稳稳地将江予安送到了舞台中央,与我并肩。
他穿着那身午夜蓝的定制西装,在璀璨的灯光下,面料流淌着如同深海般内敛而神秘的光泽,将他沉静的面容衬得愈发矜贵。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
司仪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安抚:“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新郎江予安先生因为不久前遭遇了一点小意外,腿部骨折,目前行动需要借助轮椅。但为了给新娘林月一个不留遗憾的婚礼,他不愿推迟婚礼,这份心意,这份勇气,让我们用掌声给予鼓励和祝福!”
掌声热烈地响起,带着理解和善意的包容。我侧头看向江予安,他微微颔首,向台下致意,神情平静,看不出波澜。
只有我知道,这“骨折”的谎言,是他自己向司仪要求的。他不愿意让“瘫痪”两个字成为我婚礼上被议论的焦点,不愿意让我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承受任何可能的指指点点。
这份不动声色的维护,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仪式推进到交换戒指的环节。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象征永恒承诺的戒指!”司仪的声音充满仪式感。
众人的目光更加集中。就在这时,姜宇轩捧着一个物件走上了舞台。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缠满了洁白铃兰和翠绿藤蔓的金属站立架,高度正好适合江予安支撑身体。
花朵缠绕得密实,几乎完全掩盖了它作为辅助器械的本质,只像一个充满自然气息的浪漫装饰。
江予安的目光落在站立架上,没有半分迟疑。他双手稳稳地撑住轮椅扶手,深吸了一口气,腰腹和手臂的力量瞬间绷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将双脚从轮椅踏板上挪了下来,踩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舞台上。然后,他双手用力,借助臂力支撑,同时将身体的重心前移,稳稳地抓住了那个缠满鲜花的站立架。
整个动作并不算迅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难,但他做得专注而沉稳,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只有悠扬的背景音乐流淌着。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讶、敬佩,还有一丝紧张。
他站定了。虽然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依然倚靠在站立架上,但他确实站起来了,背脊挺直如松,那身午夜蓝的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
灯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也照亮了他眼中沉静如水的光芒。
沈煜明立刻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后腰附近,实则随时准备提供支撑。姜宇轩则默契地将站立架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
司仪适时地将戒指盒递到江予安面前。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打开丝绒盒子。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拿出那枚我昨天交给他的、用于仪式的、镶嵌着水钻的“道具”戒指。
然而,他指尖拈起的,却是一枚我从未见过的戒指。
铂金的指环,简约流畅的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纯净的光泽。指环中央,镶嵌着一颗大小适中却异常璀璨的钻石,切割完美,折射出无数道细碎而夺目的光芒,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绝不是水钻,那光芒是冰冷的、坚硬的,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他的眼睛。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郑重,有坚持,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执起我的左手,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稳定。
“林月,”他的声音不高,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低沉而醇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请嫁给我。”
戒指被他稳稳地推进了我的无名指根部。冰凉的铂金圈住手指,那颗钻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轮到我给他戴戒指了。我拿起盒子里那枚属于他的男戒——同样不是我事先准备好的道具,而是我手上这款戒指的另一半。
他配合地伸出左手,手背向上。我努力稳住心神,将戒指套上他修长的无名指。
戒指交换完毕。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司仪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台下立刻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起哄声。
江予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亲吻显然不在我们这场“交易”的剧本里。
司仪经验丰富,立刻笑着改口:“当然,考虑到新郎的身体状况,一个深情的拥抱,同样能表达此刻最浓烈的爱意!来,新郎新娘,拥抱彼此吧!”
沈煜明立刻加强了支撑的力度,姜宇轩则迅速而无声地将那个缠满鲜花的站立架从江予安身前移开。
瞬间,江予安身体的大部分支撑点只剩下沈煜明的手臂和他自己强撑的意志。
我几乎没有思考,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的腰。
我的脸颊贴在他挺括的西装前襟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他身体深处传来的、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那是支撑身体带来的巨大负荷,是意志力与身体极限的对抗。
我收紧了手臂,让自己成为他另一个支点,尽可能地分担他身体的重量。
他的手臂也环住了我的肩膀,动作有些生涩,却很用力。
我们紧紧相拥,在满堂宾客的掌声和祝福声中,在璀璨夺目的灯光下,像两个在风暴中互相扶持的旅人。
隔着薄薄的婚纱和昂贵的西装面料,我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和那份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踮起脚尖,将嘴唇凑近他的耳畔,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谢谢……江予安,真的谢谢你。”
如果没有他,此刻站在这里的,只会是一个被抛弃的笑话。
是他,用他的方式,给了这场婚礼最后的体面,甚至……一种超越交易的庄重。
拥抱持续了几秒,在司仪再次开口前,沈煜明和姜宇轩默契地再次介入。
沈煜明稳稳地支撑着江予安缓缓坐回轮椅,姜宇轩则迅速地将站立架放回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熟练。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我清晰地捕捉到一些飘进耳中的议论:
“月月的眼光真不错,这个江予安,长得一表人才,气质也好!”
“是啊,你看他受伤了还坚持站起来给月月戴戒指,这份心意太难得了!”
“我就说嘛,哪有什么临时换新郎的戏码,之前那个顾远,就是定制请柬的厂家给搞错了!这个江予安看着就和我们月月特别般配!”
“自己还受着伤呢,就为了不留遗憾,真是有心了……”
也许仍有疑惑的目光,也许仍有关于“顾远”这个名字的低声质疑,但在江予安忍着伤痛站起来为我戴上那枚真实的、闪耀的戒指,在我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那些声音似乎都被更强大的、关于“真情”与“勇气”的赞叹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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