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在长安城外点燃的烽火,洛阳精心散布的流言,如同两条无形的绞索,一点点勒紧了董卓的脖颈。
这位西凉枭雄在渑池大营中日渐焦躁,他肥胖身躯里蕴藏的暴戾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是为了打破僵局,还是为了向内外证明他董卓依然强大,他都必须立刻、马上让手中的刀剑染血!
“不能再等了!”中军大帐内,董卓的咆哮声震得帐布嗡嗡作响,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麾下诸将,
“孙坚小儿在长安猖狂,凉州那群养不熟的狼也在观望!刘辩小儿一定在背后偷笑!咱家要让天下人知道,跟咱家作对的下场!李傕!郭汜!”
“末将在!”李傕、郭汜二将应声出列。
李傕面容狠戾,郭汜则带着一股彪悍之气,皆是董卓麾下以勇猛着称的将领。
“你二人,各率本部精骑五千,即刻出发!”董卓挥舞着肥硕的手臂,下达了命令,
“李傕,你给咱家猛攻函谷关正面!不必惜命,日夜不停地攻!就算用人命填,也要给咱家试探出丁原那老匹夫的虚实!
郭汜,你走崤山北麓,绕过函谷关主阵地,给咱家插到洛阳西郊去!烧!杀!抢!把动静给咱家闹得越大越好!让洛阳那些安居乐业的家伙们也尝尝战火的滋味!”
“末将领命!”李傕、郭汜齐声吼道,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
他们早已按捺不住,渴望用杀戮和掠夺来宣泄,也渴望用战功来稳固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李儒在一旁张了张嘴,想提醒此举有些仓促,三路袭扰尚未完全准备好,主力也未达到最佳状态,如此冒进恐有风险。
但看到董卓那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暗自祈祷这两路偏师能有所斩获,至少……不要败得太惨。
命令既下,西凉军这台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
李傕、郭汜点齐兵马,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李傕部)和轻装简从(郭汜部),如同两股浑浊的铁流,涌出了渑池大营,分别扑向各自的目标。
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洛阳方面的预料和监控之下。
函谷关,天下雄关。关墙依山势而建,高耸入云,墙体斑驳,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以往战争的创痕,更添几分肃杀。
关前道路狭窄,仅容数骑并行,两侧山势陡峭,易守难攻。
守关主将丁原,此刻正站立在关楼之上,花白的须发在关山风中微微飘动。
他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地眺望着远方烟尘升起的方向。作为沙场老将,他深知此关的重要性,也深知董卓绝不会坐以待毙。
“来了。”丁原声音沉稳,对身旁的副将和儿子说道,“看烟尘规模,当在五千到一万之间,必是前锋试探。
传令下去,各部按预定计划,严守岗位,没有本将军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弓弩手准备,滚木礌石检查一遍!要让西凉贼子知道,这函谷关,是他们跨不过去的鬼门关!”
“得令!”麾下将领轰然应诺,迅速各就各位。
关墙上,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弓弩手将箭矢搭上弓弦,眼神警惕而坚定。
不久,李傕率领的五千西凉精骑便抵达关下。
看着那巍峨的关墙和严阵以待的守军,李傕虽然凶悍,却也感到一阵棘手。
他并未立刻下令进攻,而是先派出一小队嗓门大的士兵,来到关下叫骂。
“关上的缩头乌龟听着!识相的就快快开关投降!董公大军不日即到,届时关破,鸡犬不留!”
“丁原老儿!你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何必给那小儿皇帝卖命?不如早早归顺董公,还能得个富贵!”
“并州的弟兄们!你们难道要跟着丁原一起陪葬吗?打开关门,迎接王师,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关墙上的并州军士卒听得怒火中烧,纷纷看向丁原。
丁原却面不改色,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视。”
这是李傕的激将法,意在诱他出战,或者扰乱守军心神。
李傕见骂阵无效,关墙上毫无动静,仿佛面对的是一堵冰冷的石墙,不由得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攻!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随着他一声令下,西凉军开始了第一波试探性进攻。
数百名手持盾牌和短兵的步兵,在后方弓弩的掩护下,嚎叫着冲向关墙。
关前狭窄的道路限制了他们的阵型,使得他们成为城头守军最好的靶子。
“放箭!”丁原冷静下令。
霎时间,关墙上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覆盖了冲锋的西凉兵。
尽管有盾牌遮挡,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依旧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嚎。
同时,沉重的滚木和礌石也被守军奋力推下,沿着陡峭的山坡轰隆隆滚落,砸得西凉兵骨断筋折,死伤一片。
第一波进攻很快就被打退,关墙下留下了数十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李傕看得眼角抽搐,心中暗骂关墙险要。
但他不甘心就此罢休,立刻组织第二波、第三波进攻,并且调来了随军携带的简陋云梯和冲车。
战斗变得更加激烈。西凉兵冒着箭雨礌石,疯狂地将云梯搭上关墙,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关墙上,并州军士卒则用长矛狠戳,用刀斧劈砍,将试图登城的西凉兵一个个捅落、砍翻。
滚烫的金汁从城头倾泻而下,沾之即皮开肉绽,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冲车在盾牌的掩护下撞击着关门,发出沉闷的巨响,但函谷关的关门厚重无比,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撼动。
丁原亲自在关墙上督战,指挥若定。他时而命令集中弓弩射击敌军密集处,时而调动预备队填补防线漏洞。
并州军在他的指挥下,防守得滴水不漏,如同磐石般牢牢扼守着雄关。
从清晨到午后,李傕军发动了不下十次进攻,关墙下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关前的土地,但函谷关依然岿然不动。
西凉军的士气在持续的伤亡和毫无进展的攻击中逐渐低落。
“将军,弟兄们伤亡不小,是不是……”一名副将看着惨烈的战场,忍不住向李傕建议暂缓进攻。
李傕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伤亡惨重?但想到董卓那凶狠的目光和必须有所斩获的命令,他咬了咬牙,吼道:“不准退!谁敢后退一步,立斩!给老子继续攻!用人堆也要堆上关墙!”
只是任凭他如何催促,面对如此险关和顽强的守军,西凉军的进攻已是强弩之末,除了增加更多的伤亡,再也无法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就在李傕在函谷关碰得头破血流的同时,郭汜率领的五千轻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骑兵的机动性,成功绕过了函谷关主防线,沿着崎岖难行的崤山北麓小道,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洛阳西郊!
当郭汜骑兵扬起的烟尘被洛阳方面设置的了望哨发现时,警报立刻传回了洛阳城和西郊的翊军大营。
“报——!温侯!发现大股西凉骑兵,约四五千人,已突破崤山防线,出现在我大营西北方向三十里处!看旗号,是董卓麾下郭汜所部!”斥候飞奔入营,向吕布急报。
吕布正在校场督促士卒操练,闻报不惊反喜,他猛地将手中令旗掷于地上,发出一声畅快的大笑:“哈哈哈!终于来了!某家等得骨头都快生锈了!郭汜?无名小卒,也敢来捋某家虎须!”
他眼中战意熊熊燃烧,转身对肃立待命的张辽、高顺、以及新投的典韦等将领吼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某家出击,将这伙不知死活的西凉杂碎,碾为齑粉!”
“愿随温侯破敌!”众将齐声怒吼,士气高昂。
吕布翻身上马,方天画戟斜指苍穹,声音如同雷霆:“张辽!率你部骑兵为先锋,直插敌侧翼!
高顺!领陷阵营为中军,稳步推进!
典韦!你跟在本侯身边,护卫中军,伺机冲阵!
其余各部,随本侯压上!此战,不要俘虏,只要首级!”
“得令!”
随着吕布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多时的翊军如同出匣的猛虎,迅速集结,开出大营,迎着郭汜来的方向,列阵迎敌!
几乎是同时,洛阳令曹操也接到了警讯。他并未慌乱,反而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冷笑。
他立刻下令:“紧闭洛阳各门!所有巡防兵、衙役、以及组织起来的乡勇,全部上城防守!多备弓弩、滚木礌石、火油!
同时,派出快马,通知周边坞堡、村落,坚壁清野,谨防西凉游骑劫掠!”
洛阳城瞬间进入了临战状态。
城门轰然关闭,城头上旗帜招展,士兵和壮丁们紧张而有序地进入防守位置。
虽然郭汜的目标未必是强攻洛阳坚城,但曹操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郭汜率领骑兵冲出山区,眼前豁然开朗,富庶的洛阳西郊田野和远处巍峨的洛阳城廓映入眼帘。
他和他麾下的西凉骑兵们顿时发出兴奋的嚎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儿郎们!看到了吗?那就是洛阳!财富、女人,就在眼前!随老子冲过去,抢光!烧光!”郭汜挥舞着马刀,大声鼓动着。
他打算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在洛阳守军和吕布的翊军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劫掠一番,制造恐慌,然后迅速远遁。
然而,他的美梦很快就破灭了。
他的骑兵刚刚展开队形,准备扑向那些看似毫无防备的村庄和田野时,侧翼突然传来了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
“将军!左翼发现大量骑兵!是吕布的旗号!”斥候惊恐地来报。
郭汜心中一惊,扭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一道红色的洪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的侧翼席卷而来!
当先一员大将,白马银甲,手持方天画戟,不是吕布又是谁?其势如奔雷,其威如烈火!
“怎么可能这么快?!”郭汜又惊又怒,他自诩行动迅速,没想到吕布的反应和出击速度更快!
“结阵!快结阵!迎敌!”郭汜慌忙下令。
西凉骑兵虽然骁勇,但仓促之间面对有备而来的精锐骑兵冲锋,阵型难免有些混乱。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吕布率领的翊军骑兵先锋,在张辽的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凿入了西凉骑兵的左翼!
“杀!”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瞬间将两名试图阻挡的西凉骑兵刺于马下。
他身后的翊军骑兵紧随其后,借着冲锋的势头,肆意砍杀着尚未完全组织起来的敌人。
西凉骑兵人仰马翻,左翼瞬间被撕裂开一个口子。
“吕布!纳命来!”郭汜又惊又怒,眼看侧翼被突破,他索性心一横,带着亲卫骑兵,直接朝着中军吕布的大旗冲杀过去,企图擒贼先擒王!
吕布远远看到郭汜冲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找死!”
他根本不闪不避,反而一夹马腹,迎着郭汜就冲了上去!
赤兔马虽不在,但他胯下亦是百里挑一的西凉骏马,速度极快!两人如同两道对向而驰的流星,迅速接近!
“看戟!”吕布暴喝一声,声若惊雷,手中方天画戟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郭汜面门!
这一戟,快!准!狠!蕴含了吕布含怒待发多时的磅礴力量!
郭汜本来也是勇将,但在吕布这含怒一击面前,竟感到呼吸一窒,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这一戟抽空了!他勉强举起手中马刀格挡。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
郭汜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
那马刀竟被方天画戟直接劈得弯曲变形,脱手飞了出去!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差点栽落马下!
“噗——”一口鲜血从郭汜口中喷出,他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仅仅一合!仅仅一合!他连吕布一招都接不住!
“保护将军!”郭汜的亲兵见状,亡魂大冒,拼死上前阻拦吕布。
吕布冷哼一声,画戟横扫,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几名亲兵连人带马扫飞出去,威势惊人!
他目光再次锁定狼狈不堪的郭汜,正要上前结果其性命,郭汜却已被亲兵拼死护着,拔马向后溃逃。
“哪里走!”吕布岂肯放过,催马欲追。
就在这时,高顺率领的陷阵营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已然切入战场。
他们手持长矛大盾,结成一个紧密的阵型,开始稳步向前推进,如同碾盘一般,将混乱的西凉骑兵逐步挤压、分割、歼灭。
典韦也如同猛虎出闸,手持双铁戟,步战冲入敌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凶悍之气令人侧目。
主将一招败北,侧翼被突破,正面又遭遇如此强悍的步兵推进,西凉骑兵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抢劫和放火,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山路亡命奔逃。
“追!给老子追!一个不留!”吕布杀得兴起,方天画戟指向溃逃的敌军,下达了追击命令。
翊军骑兵和步兵趁势掩杀,追亡逐北,直追出十余里,斩首无数,直到溃兵逃入崎岖的山地方才罢休。
郭汜仅以身免,带着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回了渑池方向。
与此同时,函谷关前的李傕,在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伤亡后,见关墙依旧巍然耸立,守军士气不减,己方士卒却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只得恨恨地下令撤军,带着一身的晦气和无数伤兵,退回了渑池大营。
董卓寄予厚望的两路试探性进攻,一路在函谷关下撞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另一路则在洛阳西郊遭遇迎头痛击,几乎全军覆没,主将郭汜重伤逃回。
消息传回渑池,董卓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又在帐中好一通打砸咆哮。而消息传回洛阳,则是一片欢腾。
嘉德殿内,刘辩接到吕布和丁原分别送来的捷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奉先勇猛,丁建阳沉稳,皆不负朕望!”他对着陈宫和前来禀报的曹操笑道,
“此战,不仅挫了董卓锐气,更证明了我洛阳军民的战力与决心!
传朕旨意,犒赏三军!函谷关、翊军大营,所有参战将士,皆有赏赐!丁原、吕布,记大功!”
曹操躬身道:“陛下,此战亦证明了我军情报准确,应对及时。若非陛下运筹帷幄,洞察先机,恐难以如此干净利落地击退来犯之敌。”
刘辩摆了摆手,笑道:“此乃将士用命,众卿齐心之功。不过,此战只是开始,董卓受此挫折,绝不会善罢甘休。
传令下去,各部不可松懈,需严防董卓恼羞成怒,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臣等明白!”
洛阳城内外,因为这场干净利落的胜利,军民信心大增。
而渑池大营,则笼罩在一片失败的阴霾和董卓狂暴的怒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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