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以东三十里,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
此时,这里已经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张辽率领的三百骑兵,原本是诱饵,此刻却陷入了苦战。
李傕的一千西凉铁骑,如同狂暴的狼群,凭借着人数优势,不断冲击着张辽结成的圆阵。
西凉骑兵悍勇,骑射娴熟,不断有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虽然张辽部下也是精锐,但人数劣势明显,圆阵在不断被压缩,已经有不少将士倒下。
张辽挥舞长枪,左冲右突,接连挑落数名西凉骑兵,浑身浴血,但眼神依旧冷静。他在等待,等待吕布的主力到来。
“张辽小儿!纳命来!”李傕发现了张辽的身影,看出他是主将,狞笑着带着亲兵直冲过来,手中长矛带着恶风,直刺张辽胸口。
张辽毫不畏惧,挺枪迎上。两马交错,枪矛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击声。
李傕力大,震得张辽手臂发麻,但张辽枪法精湛,借力卸力,反手一枪扫向李傕腰间。
李傕慌忙回矛格挡,两人战在一处,一时难分胜负。
周围的厮杀更加惨烈。并州军虽然勇猛,但人数太少,防线已是岌岌可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地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从东面滚滚而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人心头发慌。
交战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缓下了动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道金色的洪流,如同天边坠落的烈日,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席卷而来!
当先一将,金甲红袍,手持一杆长得离谱的方天画戟,座下战马神骏异常,不是吕布又是谁?
“并州吕布在此!李傕鼠辈,受死!”
吕布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战场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朝着战团最核心、李傕与张辽交战的地方冲去。
方天画戟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所过之处,西凉骑兵如同割草般倒下,竟无人能挡他一合!
“吕布!是吕布!”
“他怎么来了!”
“快跑!”
吕布的威名在西凉军中如同梦魇,此刻见他如同神兵天降,西凉军的士气瞬间崩溃。原本占尽优势的他们,此刻只想掉头逃跑。
李傕正与张辽缠斗,听到吕布的吼声,心头也是一颤,手上不由慢了一分。
张辽瞅准机会,一枪刺向他咽喉,逼得他狼狈后仰。
就这么一耽搁,吕布已经杀到近前!
“李傕!拿命来!”吕布目光锁定李傕,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而下!
李傕魂飞魄散,他深知自己绝非吕布对手,哪里还敢接战,拼命一拉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开山裂石的一戟。画戟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拦住他!快拦住他!”李傕一边拨马狂逃,一边对着身边的亲兵嘶吼。
几十名忠心的西凉亲兵嚎叫着冲向吕布,试图为主将争取时间。
“土鸡瓦狗!”吕布狂笑一声,方天画戟或劈或扫,或挑或刺,如同虎入羊群,那些精锐的西凉亲兵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就被杀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就这么一阻挡,李傕已经逃出了一段距离。吕布哪里肯舍,催动战马就要追赶。
“将军!穷寇莫追!小心有伏!”张辽急忙高声喊道。他担心这是董卓的诱敌之计。
吕布看着李傕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已经彻底崩溃、四散逃命的西凉骑兵,重重地哼了一声,勒住了战马。
他虽然好战,但并非完全无脑,张辽的提醒有道理。
“算这鼠辈命大!”吕布悻悻地啐了一口,举起画戟,声震四野,
“儿郎们,打扫战场,收缴首级、马匹、军械!回城!”
“万胜!万胜!”并州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一仗,他们以微小的代价,击溃了李傕的一千精锐,斩首数百,缴获战马军械无数,可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吕布志得意满,享受着部下崇拜的目光,抚摸着身上丝毫无损的金丝软甲,心中对皇帝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若非陛下赐此宝甲,某家冲阵时还需多几分顾忌……”
他这份胜利的喜悦,在回到谷城大营,看到从洛阳疾驰而来、手持皇帝申饬诏书的使者时,顿时消散了大半。
“吕将军,陛下有旨!”使者面无表情,展开绢帛,朗声宣读,
“朕尝三令五申,命卿固守谷城,无令不得出战。卿何故违逆朕意,擅启边衅?虽侥幸得胜,然违令在先,其过难恕!
念卿破敌有功,暂不深究,然望卿深自反省,谨守将令,若再敢有违,定严惩不贷!钦此!”
诏书的语气相当严厉,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胜利而有任何嘉奖,反而充满了警告意味。
吕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股憋屈和怒火直冲头顶。
他打了胜仗,不仅没得到夸奖,反而被斥责?!
“陛下……陛下怎能如此!”吕布接过诏书,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某家浴血奋战,击溃敌军,扬我军威,何错之有?难道非要等李傕打上门来,才能还手吗?”
使者乃是陈宫挑选的干练之人,不卑不亢地道:“将军,陛下与陈尚书虑的是大局。董卓诡计多端,若此次是诱敌深入之计,将军冒然出击,恐中埋伏,危及谷城乃至洛阳安危。
陛下并非不允将军出战,而是需待时机成熟,谋定而后动。望将军体察圣心。”
“体察圣心?”吕布猛地将诏书拍在案上,胸膛剧烈起伏,
“某家在边塞拼杀的时候,你们在洛阳知道什么?!战机稍纵即逝,岂能事事请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张辽在一旁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吕布,低声劝道:“将军息怒!陛下所虑,亦有道理。此次确是李傕轻敌冒进,并非董卓主力。
若真是陷阱,后果不堪设想。陛下申饬,亦是爱护将军,怕将军中了奸计。”
高顺也沉声道:“将军,守城重任在肩,谨慎些总是好的。”
见两位部下都这么说,吕布强压下火气,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喘着粗气,闷声道:“某家知道了!你回去禀报陛下,就说布……知错了!日后定当……谨守将令!”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使者知道吕布心中不服,但表面功夫做到即可,便躬身一礼,退出大帐。
使者走后,吕布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兵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怒道:“憋屈!真是憋屈!这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
张辽和高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他们理解吕布的感受,但也明白皇帝和陈宫的考量。这种矛盾,恐怕日后还会时有发生。
洛阳皇宫,刘辩很快收到了使者的回报,以及谷城之战更详细的战报。
“吕布果然不服。”刘辩叹了口气,对陈宫道,
“公台,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一味压制,恐寒了将士之心,也怕吕布心生怨望。但若放任,他这般莽撞,迟早出事。”
陈宫沉吟道:“陛下,奉先将军性情如此,强压非是长久之计。此次他虽违令,但毕竟大胜,挫动了李傕锐气,于军心士气确有提振。
不若,陛下可明发诏书,公告此战之功,赏赐参战将士,以示陛下赏罚分明。
但对吕布违令之事,亦需在私下再次申明利害,让其明白陛下并非不允其战,而是要求其战则必胜,且需顾全大局。
或许……可允其在一定范围内,拥有临机决断之权,但若动用兵力超过一定数额,或涉及战略变动,则必须请示。”
刘辩仔细琢磨着陈宫的话。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同时适当放权,但核心决策权仍要抓住。
现代管理学的授权与监督,在这个时代同样适用。
“就依先生之策。”刘辩点头,
“赏赐要厚,尤其是阵亡和受伤的将士,抚恤必须到位。至于吕布……朕会再亲自写一封手谕给他。”
处理完吕布的事情,刘辩又将注意力放回了董卓的动向上。
“渑池那边,还有凉州、并州方向,有新的消息吗?”刘辩问陈宫。
密探网络初步建立,虽然还无法深入核心,但一些外围情报已经开始汇集。
陈宫神色凝重地取出一份密报:“陛下,我们的人确认,董卓派往凉州的使者已经出发多日。
并州方向,匈奴各部近期确实有异常调动,虽然规模不大,但动向诡秘。
此外……根据王韧梳理的旧档和赵五提供的市井线索,我们怀疑,袁绍离京之前,可能与董卓有过某种程度的……暗中往来。”
“袁绍和董卓?”刘辩眼中寒光一闪,“他们能有什么往来?”
“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但有一些零星的线索显示,在董卓第一次兵临城下前后,有身份不明、疑似与西凉有关的人员,曾出入过袁绍府上一位重要门客的私宅。
而那位门客,在袁绍称病后,便消失了。”陈宫道,“此事臣会继续追查。”
刘辩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袁绍真的和董卓有勾结,那说明这些世家大族的底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低。
为了权力,他们甚至可以引狼入室,与国贼合作!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刘辩冷声道,“还有,并州那边,丁原和吕布的关系,近来似乎也有些微妙?”
陈宫点了点头:“并州牧之位空悬,丁原资历老,吕布战功高,二人之间,难免有些……这也是需要留意之处。”
内有权臣可能通敌,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部将帅之间还有龃龉……刘辩揉了揉眉心,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他走到窗前,望着西方。李傕郭汜的骚扰或许只是开始,董卓联络韩遂、马腾、匈奴的动作,更像是在编织一张更大的网。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刘辩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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