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界最深处，时间与空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只是混沌的颜料。无数破碎的星云与记忆残片，如尘埃般在无尽的虚空中沉浮。
混沌的中心，五尊扭曲的王座之上，其中最为古老的存在，波伊德。
波伊德暴露在外的大脑皮层上，幽蓝色的磷光如水波般流淌，每一道沟壑都深藏着超越凡俗的智慧。
他的六指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抚，无数因果的丝线便在指尖显现，交织，绷断，又重新链接。
其余的王座上，气氛可算不上安宁。
斯兰的王座周围，猩红色的欲望气息几乎凝结成了实质的冰晶，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她麾下最得意的四魔将被一个现世的人类当着她的面活活炼化，这比直接打她的脸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一个现世的小虫子……他竟敢炼了我的四魔将！”斯兰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到极致的尖锐，“波伊德，这就是你那套因果律，为我们找的新乐子？”
另一边，康拉德那永远撅着的婴儿肥嘴唇，此刻撅得更高了。他蜷缩在龟壳般的王座里，背后那十条鱿鱼般的触手烦躁地抽动着，搅得周遭的瘟疫气息一片紊乱。
“还有我的瘟疫！我的饥荒！”康拉德发出怨气冲天的嗡鸣，“都被一种叫‘猪尾巴草’的野草和‘大宝土豆’的块茎给搅和了！我几百年的布局，快变成农夫的丰年祭了！”
幽界的胎海因他们的怒火而沸腾，无数被诅咒的灵魂在血色的海洋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波伊德对此置若罔闻。
他只是抬起他那根过长的手臂，整个幽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他的脊椎骨在王座上缓缓伸展，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个有趣的变数。”
波伊德的声音不经由任何媒介，直接在所有存在的意识深处响起。他那张仿佛经历过万般酷刑的五官微微抽动，暴露的脑组织闪烁起更加复杂的光纹。
“蒙费特。”
波伊德呼唤着新晋神之手的名字。
虚空自动扭曲，凝聚出第五位天使，格里菲斯的轮廓。
“去。”波伊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去现世的缝隙间，采集那个‘高大宝’的因果线。不要接触，只需观察。”
随着他的命令，幽界深处浮现出亿万只眼睛状的漩涡，每一只漩涡中，都映照出不同时间线上，关于高大宝的无数种可能性。
波伊德暴露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处理着这些信息，无数光流在他的神经网络中奔腾如电。
“不是预言中的节点，不在因果律的编织之内。”
波伊德的六指轻轻一拢，几条代表着“高大宝被轻易抹杀”的未来线，便应声断裂，化为虚无。
“但他，却能斩断你与使徒的链接，净化你的瘟疫法则……”波伊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混沌，落在了斯兰和康拉德的身上。
“这根杂草，不仅长在了花园外……”
他停顿了一下，暴露的大脑皮层上，幽蓝色的光芒骤然大盛。
“竟还想……改变花园的土壤么。”
胎海娼姬斯兰的王座旁，猩红色的气息几乎凝结成实质的冰晶。她的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混合着情欲与毁灭的怨念，让整个幽界都为之战栗。
“够了。”
波伊德那不含任何情绪的意念，直接在所有存在的意识深处响起。
斯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的失败不是意外。”波伊德的声音没有责备，却让另外两位神之手感受到了比责备更深的寒意，“这个凡人，或者说，曾经是凡人的存在，触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
他那过长的六指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轨迹。
混沌的虚空中，顿时显现出高大宝在现世中的无数影像碎片。
有他在幽界深处，以翠绿色的生机之光硬抗斯兰黑暗巨手的画面；也有他背后的剑匣化作漩涡，将四魔将的怨念尽数吞噬，转化为一种诡异紫色神韵的景象。
神之手的领导者注视着这些片段，暴露在外的大脑皮层上，幽蓝色的光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
“他利用了我们规则的漏洞。”波伊德得出了结论，脑组织上的光芒变得冷冽，“但这也证明，他与我们本质相似——都是渴望超越自身存在的囚徒。”
“那就直接毁灭他所在的维度！”康拉德发出瘟疫般的低语，他背后的鱿鱼触手烦躁地抽打着虚空，“把他的世界连同那些该死的土豆一起碾碎！”
波伊德的六指突然收紧。
整个幽界剧烈震动起来。
“愚蠢。”
他的意念依旧平静，康拉德那婴儿肥的形体却瞬间开始溃散，仿佛要被这片混沌重新分解吸收。
“对待这样一个变量，粗暴的干涉只会制造更多变数。”波伊德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一种近乎“玩味”的情绪，“他要被纳入计算，被引导，被驯化……”
神之手的领导者缓缓起身，他那过长的脊椎骨在空中蜿蜒，袍子下露出非人的结构。在他身后，日蚀的轮廓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
“我会亲自编织他的噩梦。”
波伊德暴露的大脑开始投射出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高大宝的挚友对他拔剑相向，他守护的凡人朝他投掷石块，他引以为傲的剑意反噬其身，将他拖入万劫不复。
“让他每一步都走在我的算计之中，每一次胜利，都为他埋下更深层的毁灭之种。他的希望，就是我为他准备的毒药；他的意志，就是我用来束缚他的锁链。”
“等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我的掌心笼中起舞时……”
幽界深处，回荡起波伊德无声的笑。
那笑声，让因果之流都为之扭曲。
“……那，将是他真正绝望的开始。”
亿万只眼睛状的漩涡缓缓闭合，波伊德重新坐回王座，六指轻叩虚空，开始编织一张跨越现世与幽界的巨网。
在他的计算中，高大宝已经不再是一只偶然闯入的虫子，而是一个值得被系统性拆解、研究、并最终吞噬的异常变量。
神之手的领导者闭上了眼睛，继续沉浸在那浩瀚如星海的因果计算中。
但在所有未来的可能性投影里，都多了一个被他特意标记的光点——渺小，却顽固地闪烁着。
他要的，不是熄灭这道光。
而是要让这道光，亲手点燃焚尽其自身的地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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