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屋门，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雪花像撕碎的棉絮，慢悠悠飘着，把屋顶、墙头、田埂都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咯吱”响，能没到脚踝。
刀疤强裹着老羊皮袄，拎着推雪板第一个冲出去，嘴里嚷嚷着：“好家伙！这雪下得够厚！咱赶紧清出条道，不然待会儿羊圈的门都打不开了！”他刚推了没两步，脚下一滑，“扑通”摔进雪窝，推雪板飞出去老远，溅得他满脸是雪。
“你咋总跟雪过不去？”二柱子扛着铁锹出来，笑着伸手拉他，“慢点来，这雪软，踩不实就容易摔。”
刀疤强爬起来抹了把脸，雪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他嘿嘿笑：“这不着急给羊添草嘛！那母羊眼看着要生了，可不能冻着。”说着捡起推雪板，学乖了顺着地势慢慢推，总算没再摔跤。
屋里头，张婶儿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大铁锅炖着羊肉萝卜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肉香混着萝卜的清甜飘满整个院子；案板上摆着和好的面团、剁好的羊肉馅，李寡妇正麻利地擀皮，苏晴在旁边帮忙包饺子，捏褶的手法越来越熟练。
“今儿个冬至，咱吃饺子！”张婶儿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汤，“炖了大半天，羊肉都炖烂了，等会儿给大伙儿盛一碗，暖乎暖乎身子。”
老石匠坐在炕边，手里拿着块木头，正给小羊羔雕食槽。他眯着眼，刻刀在木头上游走，没一会儿，一个带着凹槽的小木槽就成型了：“这槽子浅点，小羊羔好舔食，不容易洒。”
小石头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递个砂纸：“石匠叔，你手艺真好！等小羊羔生了，它们肯定喜欢这个食槽。”
正说着，羊圈那边传来刀疤强的吆喝声：“生了！生了！母羊生了两只小羊羔！白花花的，可招人疼了！”
大伙儿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涌到羊圈边。只见母羊卧在铺满干草的角落里，身边依偎着两只小羊羔，浑身湿漉漉的，正哆哆嗦嗦地往母羊怀里钻。刀疤强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给小羊羔擦身上的雪：“别冻着，快跟你妈待着。”
苏晴拎着个暖水壶过来，倒了点温水在石匠叔刚雕好的食槽里：“先让母羊喝点温水，补充点力气。”又从屋里拿了床旧棉被，盖在羊圈的栏杆上，“挡挡风雪，别让小羊羔受了寒。”
张婶儿看着小羊羔，笑得合不拢嘴：“这可真是好兆头！冬至生小羊，来年指定兴旺！等开春了，这两只小羊羔长大，咱屯子的羊就越来越多了，羊奶、羊肉管够！”
忙活完羊圈，饺子也包得差不多了。大伙儿回到屋里，炕烧得滚烫，桌上摆着羊肉汤、腌咸菜、还有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把窗户都熏出了一层白雾。
刀疤强端起一碗羊肉汤，“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抹了把嘴：“哎呀妈呀，这汤太得劲了！暖得从嗓子眼一直热到脚心！”说着夹起一个饺子，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直呼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晴笑着给他递了碗凉水，“小心烫着舌头，待会儿没法吃羊肉了。”
老石匠喝着酒，夹了块炖烂的羊肉，感慨道：“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在灾年里过这么舒坦的冬至。有饺子吃，有羊肉汤喝，还有小羊羔添喜，这日子，比太平年月还强！”
二柱子点点头，看着窗外的雪景：“以前逃荒的时候，冬至只能啃冻硬的窝头，喝雪水，哪敢想还有这么好的日子？这都是野哥领着大伙儿干出来的，没有你，咱也聚不到一块儿，更别说囤满粮、养上羊了。”
林野摆了摆手，举起碗：“别光夸我，这是大伙儿的功劳。要不是老石匠手艺好，修墙挖地窖；二柱子心灵手巧，修枪做农具；张婶儿、李寡妇操持家务，做饭腌菜；刀疤强有力气，干活冲在前头；还有苏晴细心，把屯子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咱也过不上这么安稳的日子。”
他看着满桌的人，眼里满是暖意：“来，大伙儿干杯！祝咱屯子越来越兴旺，祝小羊羔健康长大，祝咱以后的日子，年年有粮、岁岁安稳！”
“干杯！”大伙儿纷纷举起碗，搪瓷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笑声、说话声、窗外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屋里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吃过饭，刀疤强领着王虎、小石头在院里堆雪人，雪人堆得歪歪扭扭，脑袋大身子小，还特意给它按了两个土豆当眼睛，插了根玉米芯当鼻子，引得大伙儿直笑。
苏晴坐在炕边，给林野缝补磨破的袖口，烛光映在她脸上，柔和又安静。“明年开春，咱再开垦点荒地，种点豆子和高粱，”苏晴轻声说，“再给羊圈扩建一下，争取让羊多生几窝，鸡也多养点，到时候就能换点布料和工具了。”
林野点点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踏实得很：“都听你的。以后的日子，咱就踏踏实实地过，春种秋收，养鸡养羊，守护好这个屯子，守护好大伙儿。”
窗外的雪还在下，越下越大，把屯子裹得更严实了，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屋里的烛光温暖明亮，映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粮囤里的粮食堆得满满当当，地窖里的蔬菜新鲜完好，羊圈里的小羊羔依偎在母羊怀里，发出轻轻的哼唧声。
这末世里的日子，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有着最踏实的烟火气。他们曾颠沛流离，曾提心吊胆，却凭着团结和坚韧，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囤满了粮，聚齐了人。
雪落无声，屯暖有情。此刻的安稳，是用汗水换来的；此刻的团圆，是用信任凝聚的。未来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这屯子里的人的心还在一起，只要粮囤里还有余粮，只要炕头还有暖意，他们就什么都不怕。
这个冬天，注定温暖；往后的岁月，注定安稳。这便是灾年里最好的结局——有粮、有人、有温暖，有过不完的踏实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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