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家传来消息，说顾二夫人悲痛过度，一病不起。
顾二姑娘出于孝道，主动要求去家庙，为母亲和逝去的姐姐修行祈福。
“作孽啊！”听到报信的姜老夫人面色平静，手里的佛珠不停转动。
赵氏在门口的马车里等候姜云清一同前往徐家吊唁。
姜云月本来也想去，但无奈几日后皓月书院要举行学测，如果不过关，那下一年她便没有资格继续在书院学习。
吓得她这个学渣只能宣布闭关，拒绝一切外出，在家拼命恶补。
姜云清刚到门口，便看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做书生打扮，似乎在跟马车上的赵氏说着什么。
“四叔安好！”姜云清袅娜地走过去，对着书生微微躬身施礼。
男子闻言转过头来，年近三十却显得只有二十出头。虽做书生打扮，却半分没有寻常书生那样的文弱模样。
侧颜如雕，一双丹凤眼很是魅惑，竟让姜云清突然想起了那个几日未见的世子爷。
“哦，是云清啊，今日书院休沐，我特意等你们一同去徐家。”姜乔微笑着，等姜玉清上了马车，自己也弯腰坐了进去。
一路上赵氏一直没吭声，倒是姜乔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姜云清搭腔。
前世姜云清虽然跟这位四叔也不太相熟，但印象中他对母亲赵玲珑却是极为亲近，每次归家都会带糕点给赵氏，说是两个小侄女爱吃甜食。
但其实那盒糕点是椒盐口味的，她和云月都不喜欢，最后都是进了母亲赵氏的嘴。
怎么到了这一世，赵氏却看起来很冷淡的样子。
姜乔也根本一眼都不看坐在对面的赵氏，只是一个劲儿逗着姜云清聊天。
真是尴尬又古怪。
很快到了徐府门口，一下马车，三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徐府门口一侧，搭了一个简易凉棚，里面披头散发跪着一个人，不是裴氏又是何人！
凉棚四角各站了一个手持棍棒的高大婆子，恶狠狠盯着夫人裴氏。
“徐夫人，你……怎么在这里跪着？”
要跪也进去府里灵堂上跪着呀，在这门口，怪丢人现眼的。
离赵氏最近的婆子粗声粗气嚷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这裴氏杀死亲夫，如今已被休弃。若是她不跪完丧事全程，她就得去吃牢饭掉脑袋。还请各位夫人公子姑娘不要怜惜这个毒妇。”
赵氏看着这凶神恶煞的阵势，没来由身上一阵恶寒，明明四月的天儿开始暖和了，她却觉得周遭寒气凛冽。
她的僵硬表情都被姜云清默默看在眼里。
“若是来吊唁的贵客，请进。”
门口的管家看到姜家三人，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府里一片素白，所有人都阴沉着脸。
毕竟来吊唁的人看到门口跪着赎罪的裴氏，心情都不会好。
这徐家也惯是会磋磨人。
按大顺朝律例，杀夫者当斩。
这表面看着徐家没把裴氏告到官府去，而是选择让人当街受罚，实属宽容之举。
但世家的人心里都清楚，经历这一遭，即便裴氏不被砍头，也离死不远了。
而且还是生不如死。
因过失杀夫被休弃回家的女子，娘家也容不下。
等待她的最好结局就是一生常伴青灯古佛，吃斋念佛，替自己赎罪。
惨一点的就是回家直接给条白绫了事。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惨的是她的儿女。
摊上这样一个杀夫的母亲，再优秀的女儿也是嫁不出去的。
谁家敢将这样的女孩娶回家，就不怕有一日因琐事有了隔阂，半夜被人拿了性命？
若是这罪人还有嫡子，那这嫡子也会被家族厌弃。
姜云清接过婆子递过来的香，心里默默念叨，徐显宗，这就是你的报应。在地狱好好赎罪吧。
赵氏上香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她害怕自己也会有裴氏这一天。
她闭了闭眼，把香狠狠插进炉灰中。
真到那个时候，她会一头撞死，而不是如裴氏一般苟延残喘，受此羞辱。
“姑娘又晕过去了！快去请大夫！”
突然一个嬷嬷从后院冲了进来，一脸焦急。
徐家的主子们都在前厅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她们一群嬷嬷婆子可没办法做主请大夫。
自从徐显宗暴毙，裴氏先是受了一顿杖责再被押到大门口跪着，徐云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她心中愧疚、难过，又愤恨。
若不是她当众挑事，赝品的事情就不会败露，母亲也不会在争执中失手杀了父亲。
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以后她也嫁不出去。
徐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容她一个老姑娘在家吃闲饭。
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终日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从此，再也没有母亲将她抱在怀中，温言软语，宽慰她不要怕，万事都有母亲在。
“姑娘，县主过来了。”
门口突然传来丫鬟压低声音的报信。
徐云狠狠擦干脸上的泪，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姜云清也是凶手！
要不是她蹦出来，赝品的事如何能被捅破？
不能只有她徐云一个人这么惨！
就算是下地狱，她也要拖着姜云清一起！
所以，刚才晕倒是她假装，为的就是引得恰好在场的姜云清过来给她看诊把脉。
妙医县主是女人，进后院给闺中女子看诊，岂不是比外面那些大夫靠谱得多？
徐云没有想错，的确当徐家乱哄哄地要去请大夫的时候，姜云清如她所愿，主动站了出来，由婆子领着往她的闺房而来。
“咏梅，快把东西准备好。”
徐云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里也很紧张，指甲直接抠进了掌心，沁出血来。
“姑娘，真要如此？姑娘，等你病好了，奴婢带你远走高飞！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啊，姑娘！”
咏梅跪在徐云床前，使劲磕头，只希望可以求得自家姑娘回心转意。
她十岁时双亲病故，是年仅五岁的徐云挑中了她，自此跟在徐云身边伺候。
徐云既是她的主子，也是她内心默默珍爱的妹妹。
可刚才，姑娘说什么？
说让她准备好一切，待会儿一定要狠下心。
事成之后，带上所有的银票还有她自己的身契，有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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