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皇帝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他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抓过那薄薄的纸片,急切地扫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一刻钟……无损……”皇帝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简短的战报,仿佛要从中看出花来。他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巨大的震惊,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希望与更深刻忧虑的表情浮现在疲惫的脸上。
“承恩,你……你确认这消息无误?”皇帝的声音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他需要这份力量,太需要了!
这摇摇欲坠的江山,这四面透风的宫墙,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刺骨的寒意。
“陛下,奴婢以性命担保!”李承恩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敬畏的光芒,“当时各国商船亲眼目睹,消息已在海外传开,绝无虚假!据闻,翼州战舰之火炮,射程如霹雳,威力撼天动地,海盗船触之即碎,如同……如同天兵神罚!”
“天兵神罚……好一个天兵神罚!”崇信皇帝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他站起身,在空旷的殿内来回踱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苏文!先皇的驸马!果然是天赐于朕的肱骨!有如此强军在侧,朕……朕……”
他本想说“朕何愁天下不定”,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猛地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现实——苏文和这支无敌舰队,远在东海之滨的翼州!而他自己,却困在这看似威严、实则危机四伏的紫禁城中。
京城,还是他的京城吗?
那些表面上恭顺的阁臣、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叔藩王……谁能保证他们得知翼州拥有如此恐怖力量后,不会狗急跳墙,先对自己这个“空壳”皇帝下手?
届时,他恐怕等不到苏文的“天兵”来援!
况且,苏文厉害的是水师,而非战骑。
那几乎神话的海上战舰上不了陆地。
守护翼州这块三面临海的土地能确保万无一失,却无力进取中原,帮他稳固江山。
也就是说。
当今天下,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撼动翼州。
而翼州也无法进驻京城,帮皇帝稳住天下大局,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起码不会让那些敌对势力,将苏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拔除。苏文不动他们,他们也休想动苏文。
在刚刚听到苏文有如此一股强大的水师舰队之后,他甚至还幻想着,下一道密旨让苏文进京勤王,清君侧让皇权从新回归皇室。
但很快他就看清了现实。
翼州的力量不足以挽回大梁王朝的颓势,只能成为皇室遥远的避风港。
避风港!?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内库的方向——那里存放着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内帑,那是他个人、也是皇室最后的本钱,总计数千万两白银!
玉器珍宝无数,外加千万两黄金。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京城陷落之后,就带着那批黄金白银离开,作为皇族最后的资本,或者利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但以当今的局势,他担心自己的这笔财富,根本保不住。
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保不住。
他连一队能够信任的亲兵都没有,就连历代皇帝最信任的天狼卫,都已经被清流渗透。
一个疯狂而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承恩,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承恩!”
“奴婢在!”
“你立刻秘密安排绝对可靠的心腹之人。”皇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将内帑…将那几千万两白银和黄金,给朕分批、隐秘地运出京城!”
李承恩瞳孔一缩,似乎猜到了什么,心脏狂跳。
崇信皇帝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目的地:“全部给朕运到翼州去!交给苏文!告诉他,给朕……好好保管!”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寄托:
“这天下……朕如今能真正信赖的,也只有他了。这笔钱放在这里,朕寝食难安。唯有放在翼州,放在他的炮口之下,朕……才能稍微安心闭眼!”
李承恩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恐惧与打算。
这不是赏赐,也不是军费,这是皇帝在为自己、为皇室寻找最后的退路和保险!他将皇室的命脉,托付给了远方那位拥有强大力量的驸马。
“奴婢……遵旨!”李承恩重重叩首,声音凝重而坚定,“奴婢必亲自督办,选派死士,确保万无一失!”
殿内烛火再次摇曳,映照着皇帝苍白而复杂的脸。
他将自己和大梁皇室最后的“钱袋子”,偷偷运向了那片由苏文掌控的翼州。
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在这末世将至的阴影下,却成了他所能做出的,最“理智”的选择。
“承恩,想要将黄金运出去,恐怕很难……”随即,皇帝脸上又露出了浓浓的忧虑之色,以京城当前的局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清流们的监视之中。
更很快是将内帑的黄金白银,那么大的一笔财富运出去?
这难度,不亚于登天。
一旦操作不当,财富就会被他们给吃了。
这笔财富,可是皇族的最后家底。
如果这笔财富没了,那么皇族才是连最后的遮羞布都丢失了。
就在此时,窗外人影一晃。
“谁!?”
皇帝厉声喝问。
李承恩立刻开门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二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此时,皇帝已清醒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清流权臣们并非没有能力将他内帑的财富夺走,他们只是选择暂时不动。
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并非出于忠诚,而是因为清流势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谁也不愿率先踏出那一步,成为众矢之的,做第二个董卓。
这些人精于算计,深知谁若在此时强取皇室内帑财富——皇室的底线,就等同于谋反。必会引来其他派系的围攻,最终被分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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