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村口，就见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三柱叔正踩着板凳，用粉笔在树干上写着什么，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蓝布褂子上。“写啥呢？”韩立走近了才看清，树干上已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表格，上面标着“山货登记表”，旁边还画了个小箭头，指向村西头的仓库。
“韩立回来啦！”三柱叔从板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咱合计着，以后谁家收了山货，先记在这树上，多少斤、啥品种，一目了然。省得你跑东跑西问，多费脚力。”他指着表格里的“板栗32斤”，得意地说，“这是俺家的，早上刚摘的，颗颗都圆滚滚的！”
韩立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哑叔背着个大竹筐从山上下来，筐沿挂着几枝野菊花，筐里的猕猴桃堆得冒了尖。哑叔放下筐子，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指着上面画的猕猴桃和数字“50”，又指了指老槐树的表格，意思是要登记。
“五十斤？”韩立帮他数了数，果然满满当当，“哑叔你真厉害，这猕猴桃熟得正好，做果酱肯定甜！”哑叔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忽然从筐里拿出个最大的猕猴桃塞给韩立，表皮带着点绒毛，沉甸甸的。
“韩立妹子！”二婶子挎着个竹篮匆匆走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红薯，热气腾腾的，“快尝尝，俺蒸了新收的蜜薯，甜得流油！”她拿起一个掰开，金黄的瓤里果然渗出点糖汁，“刚才县食品厂的人又来了电话，说猕猴桃酱要加量，让咱每周送一百罐呢！”
“真的？”韩立眼睛一亮，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那得叫上大伙儿一起做才行，光靠咱几个忙不过来。”
“早合计好啦！”老支书拄着拐杖走来，烟袋锅在手里转着，“祠堂里的大铁锅都支起来了，妇女们正洗玻璃罐呢。你看——”他指向祠堂方向，果然隐约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说笑声，“咱分了工，男人们去摘果子，妇女们洗罐子、熬果酱，孩子们帮忙捡柴火，可热闹了！”
韩立跟着往祠堂走，路过晒谷场时，看见几个孩子在堆柴火，最小的丫蛋抱着根细树枝，踮着脚往柴火堆上放，脸蛋红扑扑的。“韩立姐姐！”孩子们齐声喊，手里的树枝摇摇晃晃，“我们捡了好多干树枝，够烧一下午啦！”
祠堂里果然热闹，大铁锅支在正中央，里面咕嘟咕嘟煮着猕猴桃泥，甜香混着蒸汽弥漫开来。李寡妇正拿着个大木勺搅拌，额头上渗着汗，看见韩立就喊：“快来帮俺尝尝，这甜度够不够？”韩立舀了一勺尝，点点头：“正好，再熬五分钟就行！”
墙角摆着一排排洗干净的玻璃罐，亮闪闪的，石头正蹲在地上贴标签，标签上印着老槐树的图案，是林晓帮忙设计的。“这标签好看不？”石头举着个贴好的罐子，得意地说，“俺昨儿刻了个木头章，盖上去比画的还精神！”
韩立看着眼前的光景，心里暖暖的。灶膛里的火苗“噼啪”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罐子里的果酱冒着小泡，空气里全是甜丝丝的味道。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石头跑出去看，回来时兴奋地喊：“是县食品厂的车！来拉第一批果酱啦！”
大伙儿一下子忙了起来，男人们搬罐子，妇女们擦罐口，孩子们帮忙递标签。韩立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装上车的果酱箱整整齐齐，忽然觉得，这老槐树的表格、灶膛的火苗、还有每个人脸上的笑，都像装在她的储物袋里一样，沉甸甸、暖烘烘的，比任何宝贝都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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