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康与尔泰随永琪步入书房，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
永琪转身，脸上还带着惯有的笑意：“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们这样严肃？”
尔康与先是深深一揖：“五阿哥，事关重大，我们便直言了。”
永琪抬手虚扶，“你我兄弟之间，何需这样客套？但说无妨。”
尔康神色肃然，刻意压低声音：“是这样的，晴儿在慈宁宫给老佛爷奉茶时，偶然听见了老佛爷与愉妃娘娘的谈话……内容有关香妃娘娘。”
他稍作停顿，见永琪神色微动，又继续道：“皇阿玛对香妃娘娘的宠爱，宫里人有目共睹，想来此事已引起老佛爷的不满，晴儿并未听清全貌，只是我们猜测着，他们或许要采取什么行动……”
永琪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沉声道：“我明白了！多谢你们及时相告，我这就去向我额娘问个清楚，若此事当真，我必当全力劝阻。”
“五阿哥，”尔泰上前一步，言辞恳切：“晴儿冒了很大的风险将此事相告，她并不确定事情真相，是我和尔康的猜测，愉妃娘娘那……”
“我自有分寸。”永琪郑重颔首。
待尔康、尔泰离去，永琪当即前往愉妃寝宫。
愉妃见他突然到访，略显诧异，“你今日不是要同几位亲王世子外出打猎，怎么这个时辰到额娘这儿来了？”
永琪面色凝重：“额娘，儿子有话跟您说。”
愉妃会意，抬手屏退了左右。
待宫人尽数退下，她轻拍身旁座位，温声道：“出了什么事？你怎这般神情？”
永琪并未就座，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额娘……您是不是打算对香妃娘娘不利？”
“胡言乱语！”愉妃身子一震，脸色骤变：“你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
“额娘！若无依据，我怎会贸然来问？”
从愉妃的反应，永琪便更加确定了此事，他眼神痛楚，声音急切，“儿子求您了，涉及到宝月楼的事，无论是不是老佛爷的授意，您都万不可插手！”
愉妃手中茶盏微微一颤，却仍强装镇定：“休得妄加揣测，老佛爷……”
“额娘！”永琪忽然撩袍跪地，“您若真伤了香妃，皇阿玛雷霆震怒之下，别说什么前程，只怕我们母子性命都难保！难道您想让儿子尚未建功立业，就先背负一个谋害妃嫔的罪母之名吗？”
“你还有脸说前程？”愉妃霍然起身，“你皇阿玛心中如今只有宝月楼那位，你可曾想过额娘与你的处境？”
她眼眶渐渐泛红：“额娘无能，没有显赫的母族为你铺路，原想为你择一名得力的姻亲，你却迟迟不肯应允，如今这事已令老佛爷心生不满，我若再不能为她分忧，往后我们还有何倚仗？”
泪水顺着愉妃脸颊滑落：“你自己不争，额娘若再不筹谋，他日，若宝月楼那位诞下皇子，这深宫之中，可还有你我母子立足之地？”
永琪望着愉妃泪痕斑驳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他沉默半响，终是哑声开口：“若我答应尽快成婚，额娘是不是就能放弃这个念头？”
愉妃抬起泪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永琪：“你……此话当真？”
永琪终是沉沉点头：“儿子……谨遵额娘安排！”
愉妃忙用绢帕拭去泪痕，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欢喜，“好！好！额娘这就去安排，额娘这就去回禀你皇阿玛，让他下旨请西林觉罗家的格格进宫，你们试着先接触接触。若你实在相看不上，还有富察家的姑娘，不论如何，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她起身去扶永琪，嘴上还不忘喃喃：“这下可有的忙了……老佛爷那边，应该也不好再催促什么……”
永琪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景阳宫，这一路上，明媚的阳光格外刺眼，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泥淖里。
与此同时，小燕子与紫薇来到宝月楼，将她们的打算如实告诉了含香。
紫薇坐在含香对面，眼含歉意：“香妃娘娘，实在对不住，这件事牵扯到五阿哥，我们实在不忍……”
“没关系。”含香依旧温婉含笑，语气平和：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原本担心她们会像前世那般取我性命，如今知道她们只是想让我无法生育，我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望着小燕子与紫薇，眼神真挚：“皇上虽一直命太医为我调理身子，但若我始终没有身孕，想来他也会渐渐放下这个念头。你们千万不要因此觉得亏欠于我，我本就不愿与其他妃嫔争宠斗艳。”
小燕子紧握她的手，心疼得红了眼眶，“可你总是这样躲在宝月楼，也不是办法啊，就算愉妃罢手了，后宫还有其他妃嫔，再或者……老佛爷亲自动手呢？”
含香朝她温柔一笑：“若真如此，我不是正好顺水推舟，按你原来的计划将计就计吗？”
“可是……”小燕子依旧忧心忡忡，“万一她们不是用这种药，改用鹤顶红呢？宫里这些弯弯绕绕，真叫人心烦！要我说，不如你去找老佛爷说个清楚，当她面喝下绝育药，彻底断了她们的念想。”
“这恐怕不妥。”紫薇柔声劝阻，“这样岂不是令所有人都知道是老佛爷逼迫香妃娘娘？届时皇阿玛若追究起来，老佛爷与香妃娘娘之间便更无缓和余地，这样，香妃娘娘的处境会更艰难。”
“真是烦死了！”小燕子没好气地开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深宫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话一出口，她立即意识到不对，慌忙改口：“香妃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含香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燕子，你还是这般心直口快，你说得不错，这里确实是一座华美的牢笼，我今生已注定困守于此，只求安稳度日便好。”
她目光落在小燕子脸上，“幸好你已离开了这个地方，见你性情依旧这般率真，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想必是尔泰待你极好，让你又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提及尔泰，小燕子脸颊泛红，却又忍不住追问：“可你要怎么办？就这样忍下去吗？”
“谈不上忍，只是小心些罢了。”含香神色平静如水，“不能有孕这件事，时间久了，所有人自然都会知晓，到时，大家只会以为是我福薄，便不再针对我了。”
她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看透世俗的通透，“你们别再为我忧心了。你们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天，尔康和尔泰想必早已心急如焚，是时候考虑回去了，我还等着听你们分享今后的故事呢！”
见含香如此通透豁达，紫薇与小燕子心里难受极了，心疼又无能为力。
从宝月楼出来后，两人并未回漱芳斋，而是绕道御花园与晴儿汇合。
听完她们的讲述，晴儿并不意外，久居深宫的她，早已洞悉其中的利害关系。
“若愉妃娘娘真能就此收手，倒也算是最好的结果，”紫薇微微抬眸，若有所思地看向晴儿，“只怕老佛爷那边……”
晴儿柳眉微蹙，“这件事，后妃之中应当无人敢轻举妄动，我会见机劝解老佛爷，但愿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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