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酒吧像只蛰伏的巨兽,吞吐着城市中的失意人。
林砚之把脸埋在冰凉的吧台上,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那是连续三天没合眼熬出来的颜色。
再来一杯。他含浑的抬手,袖口滑下时,露出手腕上那道被父亲用烟灰缸砸出的淤青。
酒保叹了口气,将新斟的酒推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林少,我刚才看到易小姐进了2楼卡座。
林砚之的肩膀猛地一僵,像被针扎了似的,他慌忙抓过酒杯往嘴里灌,辛辣的液体呛的他剧烈咳嗽,眼泪混着酒液淌了下来,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狼狈。
海城实业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揣在西装口袋里,上官昀的签名像道狰狞的伤疤,时刻在提醒着他,是他亲手把林家几十年攒下的基业赌给了最大的对手。
躲在这里喝酒就能让海城事业回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冷意却没了往日的尖锐。
林砚之转过身,看见易南希靠在吧台边,黑色长风衣的下摆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冒雨过来的。
他别过脸,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来,凌晨的财经新闻里,《林家公子豪赌,输掉上市公司》的词条,仍挂在热搜榜首,配着他前几年在赌场被偷拍的照片,那些曾经吹捧他的媒体,现在正把他写成了十恶不赦的败家子。
你爸被证监会的人带走问话了,易南希拿起他面前的空酒瓶,指尖划过标签上的年份,你妈把珠宝箱都翻出来了,现在正蹲在地上给拍卖行的人打电话。
林砚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象着母亲哭红的眼睛,想象着父亲在审讯室里强撑的模样,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都是我的错,他声音发颤,如果我没去赌场,如果我没签那份抵押协议……
没有如果,易南希打断他,将一杯温水推到跟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止损,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砚之通红的眼眶上,你昨晚在电话里哭着说要去死,就是打算用这种方式逃避吗?
林砚之猛的抬头,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我没有……他想辩解,却在易南希清亮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他就是在逃避,他不敢回家面对母亲的眼泪,不敢去看守所给父亲送换洗衣物,更不敢去想那些跟着林家吃饭的老员工,现在该何去何从……
酒吧的爵士乐切换成了慢板,易南希在他身边坐下,身上的檀木香水混着雨水的清新,驱散了林砚之些许的惭愧,我托人问过了,海城实业的核心资产,还在只是被上官昀冻结了。
她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那是取消婚约后,她又重新戴回的,只要能把债务理清,就还有盘活的机会。
林砚之苦笑一声,上官昀怎么可能放手?他恨林家,恨我,恨我当年在宴会上嘲笑林之意是私生女,恨我默许林梦璃往林知意的书包里塞死老鼠……
他恨的是算计林知意的人,而不是你,易南希看着他,眼神难得温和,你和林梦璃不一样,至少你心里还有良知,她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推过来,这是我找律师拟的债务重组方案,或许能让上官昀松松手。
林砚之看着那份打印整齐的文件,指尖抚过京市简卓然律师事务所的抬头,突然鼻子一酸,为什么要帮我?他声音哑的厉害,我们,我们明明……
明明睡过一觉,那就该老死不相往来?易南希挑眉,嘴角却勾起抹淡淡的笑意,林砚之,你是不是忘了,小时候在马术俱乐部,是谁把摔断腿的你背回来的?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13岁那年的暴雨天,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是易南希背着他走了3公里泥泞的路。那时她的头发湿透了,贴在脸颊上,明明很吃力,却还笑着说,你可真沉,回头得请我吃十份冰激凌。
对不起……林砚之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沉重的鼻音,以前总跟你作对,还笑话你……
都过去了,易南希打断他,将风衣披在林砚之身上,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家的事你不能指望别人,得自己扛起来。
她站起身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走吧,去看守所看看你爸,再回家帮你妈收拾下烂摊子。
林砚之望着易南希转身的背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易南希的手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会陪我一起去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易南希回头,酒吧的霓虹在她的眼底流转,明明灭灭,不然呢?她扬了扬下巴,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骄傲,难道让你这个赌徒独自去面对?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易家多没人情味。
林砚之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突然觉得心里那块被酒精泡的发胀的石头,好像悄悄松动了些。
他站起身时,脚底踉跄了一下,易南希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人的指尖相触间,带着各自的温度,在这个失意的午夜,奇异的交融在了一起。
酒吧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冷雨扑面而来,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却又清醒。
林砚之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攥着易南希帮他拟好的债务重组方案,他第一次觉得,那些看似无解的困局,或许并非真的走投无路。
走吧。他对易南希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易南希点点头,与他并肩走进雨幕,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时,像极了此刻他们决定共度难关的模样。
林家的变故像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但至少在这场雨里,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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