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过境的警醒犹在心头,当铺又迎来一位特殊的访客。
那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头戴蓝花巾、满脸褶皱却眼神清亮的老妪,她挎着一个竹篮,篮中盛着白米、香烛等物。
她并非来典当,而是来“借地”行法。
“掌柜的,”老妪声音沙哑却沉稳,“老身姓米,街坊都叫我米婆。
今夜子时,要为一户人家‘问米’,寻他们那落水夭折的娃儿。
此地清静,且有诸位高人坐镇,阴气不敢近,想借贵宝地一用,保个周全。”
问米?我心中微动。
此乃民间秘术,以白米为媒,香烛为引,由灵媒(问米婆)施法,尝试与特定亡魂沟通。
然此法凶险,易招邪祟,且对施术者损耗极大。
米婆直言借地,显是知晓当铺底细,且行事光明磊落。
“可。”我点头应允,也想亲眼见识这沟通阴阳的古法。沈晦、玄夜等人亦在旁静观。
子时将至,米婆在院中清扫出一块净地,铺上黄布,摆好香炉,点燃三柱清香。
她将一碗白米置于布上,又取出一件那夭折孩童生前穿的小褂,置于米碗旁。
随后,她盘膝而坐,双手捧起米碗,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似歌非歌,似咒非咒。
随着她的吟诵,院中气息陡然一变。
清风止息,虫鸣顿消,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火气与泥土味。
碗中的白米竟无风自动,微微震颤起来。
米婆的呼吸变得悠长,眼神逐渐空洞,仿佛神魂已离体。
“阿宝……阿宝……归来兮……”米婆的声音变得飘忽,带着重重回音。
突然,碗中的白米猛地向上跳起寸许,又簌簌落下!
米婆身体一颤,声音陡然变得尖细稚嫩,带着哭腔:“冷……阿娘……我好冷……水好黑……”
成了!亡魂已附于米婆之身!
在场众人皆屏息凝神。
我运转镜渊之力,凝神观照。
只见米婆周身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灰白色光晕,一个模糊的、瑟瑟发抖的幼童虚影正依附在她背上,借其口舌发声。
那虚影气息纯净,怨气不深,确是那夭折孩童的残魂无疑。
米婆则以自身阳气为桥,承受着阴气侵蚀,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阿宝莫怕,”米婆(借孩童之口)继续道,“告诉阿娘,你可有未了之事?可曾见到接引的仙人?”
“没有仙人……黑……好多水鬼拉我……阿娘给我的银锁……掉水里了……”孩童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恐惧。
通过这简单的对话,那户等候在院外的人家(父母)已是泣不成声,既悲痛又得了些许安慰——至少知道孩子魂在,且遗落了心爱之物。
然而,我敏锐地察觉到,米婆的气息正在快速衰弱,那孩童的虚影也开始不稳。
问米之术,如同在阴阳边界开一细缝,时间越长,对施术者的反噬越大,且易引来其他游魂窥伺。
果然,院墙阴影处,开始有模糊的、带着贪婪气息的黑影蠕动,试图靠近。
玄夜冷哼一声,阴影如幕布般展开,将那些窥伺者逼退。
沈晦指尖弹出一缕月光,轻轻笼罩住米婆,助她稳固心神。
米婆似有所觉,猛地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厉声道:“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序,速速归去!”
碗中白米再次跳动,孩童的虚影发出一声呜咽,从米婆背上脱离,渐渐淡化消失。
米婆浑身一软,瘫倒在地,汗如雨下,面容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那碗白米,中央部分竟变成了灰黑色!
院外那对夫妇冲进来,对着米婆千恩万谢,又悲痛地收拾起孩子的小褂。
米婆喘息良久,才在胡离的搀扶下坐起,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一次问米,折寿三年呐。”她看着那碗变色的米,叹道:“这米沾了阴气,需深埋处理,否则会成祸害。”
我心中感慨。问米之术,确能通幽,但代价巨大。
所得信息虽真,却只是亡魂残存执念的碎片,且受施术者状态、周围环境极大影响,并非万能。
更关键的是,此举干扰阴阳秩序,施术者必遭反噬。
“婆婆为何行此险事?”我不禁问道。
米婆抬眼,目光深邃:“有些念想,活着的人放不下。
给他们一个交代,求个心安,哪怕只是片刻。
这便是我这老婆子存在的意义吧……只是,此法不可常用,更不能为利而用,否则必遭天谴。”
她歇息片刻后,婉拒了酬劳,挎着竹篮,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中。
往生簿上,关于此次问米的记录旁,浮现一碗白米,半白半黑的图案,旁注:
“米通幽冥,言传片语。婆心似烛,照影一隅。阴气蚀体,寿元为薪。虚实相生,执念难平。沟通有道,代价自知。”
问米一事,让我们再饮认识到,阴阳沟通绝非易事,需心存敬畏,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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