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高点...再高点...过了过了!
我站在摇摇晃晃的梯子上,嘴里叼着三根钉子,手里举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屋檐下,苏挽飘在半空充当人肉水平仪,小脸皱成一团:老板,您钉的是我昨天补好的那半边...
我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木板缝里露出的崭新补丁,针脚细密得不像话,那这块是...
厨房的漏雨缝。胡离的声音从梯子下面传来,她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粥,九条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扫动,您已经拆了三次了。
我讪讪地爬下梯子,接过粥碗猛灌一口,差点烫掉舌头:怎么这么烫!
刚熬好的。胡离翻了个白眼,尖尖的犬齿在唇边若隐若现,心火余温。
确实,这粥的温度高得不正常。我吹了半天才敢小口啜饮,发现味道居然不错——米粒软糯适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糖味?
新配方?
胡离神秘地眨眨眼,狐耳抖了抖:加了点织梦娘褪下来的旧梦丝。她指了指屋檐,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威胁,您再不好好补屋顶,下次就往粥里加您的裤腰带。
我护住腰带:这么凶残?
凶残的是她往我汤里加陈年灶灰。灶王爷顶着一头木屑从厨房钻出来,两个小犄角上各挂着一片烂菜叶,活像棵移动的盆栽,美其名曰!
胡离理直气壮地叉腰:《山海经》里记载,麋鹿角粉能壮骨生肌...
老子是灶神!不是麋鹿!灶王爷气得犄角发红,像两根烧红的铁钉。
苏挽飘过来打圆场,透明的裙摆扫过地上的木屑:灶爷爷别生气,我帮您擦干净...她伸出半透明的手,竟然真的碰到了犄角上的菜叶,轻轻摘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挽...我放下粥碗,喉咙因为惊讶而发紧,你什么时候能碰到实体了?
小女鬼自己也一脸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不知道...她又尝试去碰梯子,手指却穿了过去,咦?只有灶爷爷的角可以...
灶王爷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顶上的木屑簌簌落下:懂了!老子这角是神力所化,介于虚实之间。他得意地晃了晃犄角,菜叶残渣飞得到处都是,小丫头吸收了太多执念能量,现在能碰到半神物
胡离若有所思,金色瞳孔微微收缩:那理论上...她突然伸手抓住我别在后腰的剪刀,这个也能...
我赶紧护住剪刀,掌心传来剪刀不安的震动,这玩意儿认主的!
可惜晚了一步。胡离的手刚碰到剪刀柄,整个人就像触电般抖了一下,眼睛瞬间失去焦距,金色的瞳孔扩散成一片虚无。
胡离?我赶紧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她的手腕在我掌心里烫得吓人。
三秒钟后,胡离猛地回神,脸色煞白如纸:我看到了...一片血海。还有个人站在血海里剪什么东西...她惊恐地看着剪刀,狐耳紧紧贴在头上,这到底是什么?
我默默把剪刀别回后腰,布料隔绝了它不安的颤动:爷爷没细说。我转移话题,指了指西边的天空,沈晦和玄夜呢?
巡界去了。苏挽飘到窗边,透明的指尖指向远处,今早走的时候,他们那根线变成银色的了。
我眯眼望去,果然看见天边有两道若隐若现的流光,中间连着条极细的银线,像是有人用铅笔在天空画了道分割线,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啧啧,感情升温啊...
升温的是这个。灶王爷踹了踹地上烧焦的木板,焦黑的痕迹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字,赶紧修!今晚预报有雨!
修补工作持续到日落。我负责敲钉子,虽然十锤里有八锤会砸到自己的手指;胡离熬粥补充体力,厨房里飘出的香气越来越诡异;苏挽尝试用新获得的能力搬运小件物品——虽然十次里有八次会失手砸到我的脚,疼得我龇牙咧嘴。
织梦娘的情况也好转了。她腹部那个焦黑的空洞边缘开始长出细密的蓝丝,像是最精致的苏绣,在昏暗的角落里泛着微光。偶尔清醒时,她能短暂地编织一些微型梦境——比如让我补屋顶时看到自己变成了蜘蛛侠,结果乐极生悲从梯子上摔下来,屁股着地的痛感真实得令人发指。
我觉得她是故意的。我揉着屁股抱怨,尾椎骨还在隐隐作痛。
胡离给我盛了第七碗粥,粥面上浮着几片可疑的黑色物质:活该。谁让您偷吃她储备的梦茧。
暮色渐深时,沈晦和玄夜回来了。两人之间的银线比出发时粗了一圈,在暮光中闪闪发亮,像是把银河扯了一段下来缠在手腕上。
哟,约会回来了?我坐在歪歪扭扭的屋顶上挥手,一块松动的瓦片因为我的动作滑了下去,砸在灶王爷刚擦干净的犄角上。
沈晦没搭理我的调侃,直接抛上来个布包:拿着。
我接住,沉甸甸的触感让我手腕一沉。打开一看,是几块形状不规则的暗金色矿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是被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噬过,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月髓?我瞪大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矿石表面的孔洞,这玩意儿不是只生在黄泉彼岸吗?
改良版。玄夜靠在门框上解释,黑袍上沾满了可疑的紫色粉末,我们在阴阳交界处找到的。经过人间烟火气熏染,毒性大减。
沈晦补充,银发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可以强化剪刀的疏导能力。
我感动得差点从屋顶滚下来:二位这是专门去给我...
顺路。沈晦和玄夜异口同声。
两根银线突然同步打了个结,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我憋着笑点头:懂,特别顺的那种路。
晚饭是场小型庆功宴。胡离熬了一大锅百味粥——加了安神的薰衣草、补气的党参、还有从织梦娘那儿软磨硬泡来的半截美梦丝。味道居然出奇地和谐,像把整个星空炖进了米汤里,每一口都能尝到不同的味道,从甜蜜的梦到苦涩的回忆,最后回甘成温暖的慰藉。
灶王爷贡献了珍藏的腊肉,油光发亮的肉片上凝着晶莹的脂肪,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苏挽用新能力摆餐具——虽然摔了三个碗,但成功地把筷子摆成了笑脸的形状。沈晦和玄夜并排坐在最远的角落,两根银线在桌下悄悄缠成了同心结,在阴影中泛着微光。
吃到一半,织梦娘突然从蛛网床上坐起来,八条手臂同时指向窗外:来了。
什么来...我话没说完,就被轰隆一声雷响打断。
豆大的雨点砸在刚补好的屋顶上,瞬间漏成水帘洞。雨水顺着缝隙倾泻而下,在地板上汇成小溪,冲走了苏挽精心摆放的筷子笑脸。
我的补丁!我哀嚎着去抢救粥锅,滚烫的粥水溅到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灶王爷头顶的犄角喷出两股蒸汽,在漏雨处形成临时挡板,蒸汽与雨水相遇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老子就知道会这样!
苏挽试图用身体去堵漏洞,结果被浇了个透心凉——字面意义上的,雨水直接穿过了她的魂体,在地板上积成一个小水洼。反倒是胡离急中生智,把心火余烬撒向屋顶,火星与雨水相遇化作氤氲雾气,竟有几分仙境意味,朦胧中映出彩虹的微光。
一片混乱中,沈晦和玄夜同时出手。两根银线交织成网,像最细密的渔网兜住了大部分漏水。玄夜还顺手捏了个避水诀,幽蓝的光罩护住织梦娘的床铺,让她免受雨水侵扰。
我抱着粥锅缩在唯一干燥的角落,突然笑出声:你们看,我们像不像...
一大家子。胡离接话,手里还举着冒烟的蒲扇,尾巴上的毛因为沾水而一绺一绺地耷拉着。
雨声渐大,却盖不住当铺里的笑闹。我摸出剪刀,发现暗金碎片正随着笑声微微震动,像是也在享受这份喧闹的温暖。那些细小的裂痕在震动中似乎又愈合了一些,边缘处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织梦娘虚弱但坚定地举起一条手臂,指尖迸出几点蓝光。蓝光化作微型梦境泡泡,包裹着漏雨的噪音,变成了一首古怪但温馨的雨中交响曲,像是某个遥远的记忆里,一家人围炉听雨的夜晚。
敬修补。我举起粥碗,碗沿还沾着刚才慌乱中溅出的米粒。
敬屋顶。灶王爷闷闷地接话,用勺子搅动着碗里被雨水稀释的粥。
敬新能力。苏挽碰了碰他的犄角,这次成功地让勺子浮空转了个圈。
敬红线。胡离意有所指地看向沈晦二人,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两根银线突然害羞似的缩了缩,在桌下拧成了一股麻花。
雨一直下,但当铺里暖得像被春日晒透的棉被。我望着漏雨的屋顶、打翻的粥锅、湿漉漉的伙伴们,突然想,或许有些裂痕,本就是为了让光有地方照进来。就像那把断尘剪,正因为有了裂痕,才能容纳更多故事,才能让我们这些不完美的存在,找到彼此相契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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