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工地宿舍的门时,老张正蹲在灶台前煽火,铁锅上的蒸笼冒起白汽,混着艾草的味道飘过来。“陈霜买的艾叶包,说蒸一下能去去晦气。”老张用袖子抹了把脸,烟灰蹭在颧骨上,“你俩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也该补补。”
林默没说话,把铜尺往桌上一放,刻度边的梅花刻痕沾了点水泥灰。蒸笼里的包子在翻腾的热气里晃悠,像陈霜脚踝那片青紫色的淤青,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她呢?”他抓过块抹布擦铜尺,布料摩擦刻度的声音有点刺耳。
“在帆布棚里翻她那皮箱呢。”老张往灶里添了把柴,火星子窜上来,映得他眼睛发亮,“说要找什么外公留下的图纸,跟砚台有关的。”
林默的手顿了顿。陈霜昨晚收到的那条信息像根刺,扎在他心口——“林默信你了,按计划进行”。他摸出折叠刀,在铜尺的梅花刻痕上轻轻刮了刮,铁锈混着灰掉下来,像层剥落的痂。
帆布棚里传来拉链声,陈霜抱着个牛皮本走出来,旗袍的开叉处沾了些草屑。“找到了。”她把本子往桌上一拍,纸页泛黄的边缘卷着毛边,“我外公画的砚台剖面图,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页,铅笔勾勒的梅花纹路里,藏着个极小的暗格,“账本应该就藏在这里。”
林默凑过去看时,闻到她发间的檀香混着艾草味,和蒸笼里的热气缠在一起,让人有点发闷。“你外公是做什么的?”他突然问,目光落在剖面图角落的落款上——“丙午年 陈记”。
“开木材行的。”陈霜翻过一页,上面记着些奇怪的数字,“其实就是帮李总走私红木,那些账本……”她的指尖在数字上顿住,“我妈说,记着他们杀过人的证据。”
蒸笼的盖子“哐当”响了声,老张端着包子出来,白汽模糊了他的脸:“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默拿起个包子,咬下去时瞥见陈霜的指甲,暗红色的甲油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泛白的月牙。他突然想起陈雪涂的透明指甲油,在厨房洗碗时,泡沫沾在上面,像层碎钻。
“今天去陈雪家,你别说话。”林默把咬了一半的包子放下,铜尺在桌上敲出轻响,“我来问。”
陈霜的动作顿了顿,拿起包子的手停在半空:“怕我骗她?”
“怕你把她吓着。”林默起身往宿舍外走,阳光穿过帆布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她胆子小。”
陈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笑,把包子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有点用力。老张在旁边收拾蒸笼,听见她小声嘀咕:“谁胆子小还不一定呢。”
去陈雪家的路上,林默租了辆二手皮卡,车厢里堆着些给工地补货的钢筋。陈霜坐在副驾,旗袍的下摆被安全带勒出褶皱,像朵被揉过的花。她翻着那个牛皮本,时不时在手机上查些什么,指尖划过屏幕的动作很快,像在算一笔复杂的账。
“你外公画的这个暗格,得用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她突然开口,把手机递给林默,上面是张老照片,一个穿长衫的男人举着把梅花形状的铜钥匙,“我猜……在陈雪那。”
林默的视线落在照片里男人的袖口,绣着朵半开的梅花,和陈雪胸针上的一模一样。他突然踩了脚刹车,皮卡在路边顿了顿,钢筋在车厢里滚得哐当响。
“怎么了?”陈霜抓住扶手,暗红色的甲油在塑料上划出细痕。
“没什么。”林默重新踩下油门,后视镜里映出陈霜的脸,她正盯着他的手,那里还缠着纱布,“你好像很确定她会给你。”
“她欠我的。”陈霜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刮过的蛛网,“当年要不是她妈换了砚台,我妈也不会……”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把牛皮本往包里塞,拉链声拉得很长。
林默没接话。他想起陈雪在仓库外说的话,“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些什么。皮卡驶过条窄巷,墙头上的石榴树枝伸过来,扫过车窗,像只冰凉的手。
到陈雪家楼下时,林默发现楼道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把皮卡停在对面,钢筋在车厢里晃得更厉害。
“李总的人。”陈霜的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敲了敲,“看来他也等着收网。”
林默抓起车厢里的一根短钢筋,塞进后腰:“你在车里等着。”
“不行。”陈霜解开安全带,旗袍的开叉露出小腿的肌肉线条,绷紧得像根上了弦的弓,“要去一起去,不然你怎么跟她解释我是谁?”
林默看着她胳膊上的梅花烫伤,结痂的边缘在阳光下泛着白:“她可能……不会见你。”
“她会的。”陈霜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笃笃响,“她一向心软,尤其是对我们陈家的人。”
林默跟在她身后走进楼道,钢筋在后腰硌得慌。陈雪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像有人在收拾东西。他突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陈雪也是这样,在厨房煎着鸡蛋,白t恤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片要被风吹走的叶子。
陈霜推开门时,林默看见陈雪正蹲在地上,往箱子里装些旧书,发梢垂下来,遮住了脸。听到响动,她猛地抬头,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封面上的梅花图案被灰尘盖了大半。
“你怎么来了?”陈雪的声音有点抖,目光在陈霜身上转了圈,又落在林默身上,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们需要你的钥匙。”陈霜往前走了两步,旗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书,“外公留下的那把梅花钥匙。”
陈雪的脸瞬间白了,手紧紧抓着箱子的边缘,指节泛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陈霜从包里掏出那个牛皮本,往桌上一拍,“你妈换砚台的时候,是不是把钥匙给你了?”
林默突然抓住陈霜的胳膊,她的肌肉在旗袍下绷得像块石头。“让我来说。”他看着陈雪,她的脚踝藏在牛仔裤里,不知道那片淤青消了没有,“李总在楼下,我们需要打开砚台里的账本,不然……”
“你们走。”陈雪突然站起来,手往门口指,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
林默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书柜上,最底层的格子里,放着个小小的木盒子,形状像朵含苞的梅花。他突然想起陈雪说过,那是她外公送的生日礼物。
“是不是在那个盒子里?”他往书柜走了两步,陈雪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只护崽的母兽。
“别碰它。”她的眼泪掉在他的工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那是我外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林默的后背突然一凉,想起陈霜说的“有些债,欠了就得用命还”。他低头看着陈雪的发顶,那里别着个梅花形状的发卡,和照片里那把钥匙一模一样。
陈霜在旁边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拿那个木盒,陈雪突然尖叫着扑过去,两人撞在一起,木盒“啪”地掉在地上,盖子开了,里面的钥匙滚出来,落在林默脚边,闪着冷光。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色轿车的车门“砰”地关上了。林默捡起钥匙,塞进裤兜,抓起陈雪的手就往门外跑,陈霜跟在后面,旗袍的下摆被门夹了下,撕开道小口,像道流血的伤口。
皮卡的引擎还在转,钢筋在车厢里滚得更凶。林默把陈雪推上车,陈霜刚要跟着上去,突然转身往楼道跑,旗袍的影子在阳光下晃了晃,像只折了翅膀的蝶。
“你干什么?”林默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像打桩机。
“引开他们。”陈霜甩开他的手,暗红色的甲油在他手背上留下道红痕,“钥匙在你那,别让我妈白死。”
黑色轿车的引擎嘶吼起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林默看着陈霜往另一个方向跑,旗袍的开叉处露出的小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条游向深海的鱼。他突然踩下油门,皮卡冲出去时,他听见陈雪在哭,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木盒,指缝里渗出血来,染红了上面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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