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照醒的。
陈雪还没醒,侧脸埋在枕头里,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晨光顺着她挺直的鼻梁滑下来,落在锁骨那颗小痣上,像滴没擦干的墨。林默屏住呼吸挪开胳膊——她的手还搭在他的伤口上,纱布被体温焐得温热。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七点十五分。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踩在地板上的瞬间,脚心沾到点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昨晚没擦干净的啤酒渍。
客厅的沙发上堆着他的工装外套,口袋里的折叠刀硌得慌。林默摸出刀打开,晨光透过刀刃折射在墙上,晃出片细碎的光斑,像梁家别墅石榴树的影子。
“醒了?”陈雪的声音突然从卧室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换了件宽松的白t恤,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光脚踩在地毯上,脚踝的淤青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林默赶紧把刀收起来:“吵醒你了?”
“没有。”她走到饮水机旁接水,脖颈的线条在晨光里像水墨画,“习惯了早起,以前跑业务天天这个点去公司打卡。”
林默注意到她后腰的衬衫褶皱还没抚平,想起昨晚按摩时她紧绷的肌肉,突然觉得耳根发烫。“我……今天去大朝机电。”
“我跟你一起。”陈雪把水杯递给他,指尖的温度比水凉,“我姨父说李总这两天脾气躁得很,怕你吃亏。”
林默接过水杯时,瞥见茶几上的文件袋——昨晚没看完的报关单还敞着口,最上面那张印着“豹哥”的名字,和仓库录音里的买家对上了。
“这些……”
“先收起来。”陈雪把文件袋塞进电视柜的抽屉,钥匙转了两圈锁死,“等拿到货款,再把证据交给警察。”她顿了顿,补充道,“梁校长说税务局那边也盯着呢,就等他再犯点事。”
林默笑了:“你们这是布好局等着他往里跳。”
“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陈雪去厨房煎鸡蛋,平底锅滋啦作响,“我妈以前总说做人要留一线,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
阳光穿过厨房的纱窗,在她白t恤上投下网格状的影子。林默靠在门框上看着,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不真实——昨天还在仓库跟人拼命,今天却能安安稳稳地吃早餐。
“你那三百万,拿到手打算怎么花?”陈雪把煎蛋盛进盘子,蛋黄流心的地方颤巍巍的,像她说话时晃动的发梢。
“还账。”林默咬了口面包,“工地上欠了工人半年工资,再拖下去要出乱子。”
陈雪的动作顿了顿:“你自己垫的?”
“嗯。”林默含糊应着,不想多说——当初为了接大朝的装修工程,他把爷爷留下的老房子抵押了,现在贷款快到期了。
“我姨父认识银行的人。”陈雪突然说,“要是周转不开,可以……”
“不用。”林默打断她,怕她看到自己眼底的窘迫,“拿到钱就够了。”
陈雪没再坚持,低头小口吃着煎蛋。晨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像蝴蝶停在眼睑上。
九点整,红色轿车停在大朝机电门口。办公楼前的石狮子嘴里叼着的球掉了半个,露出里面生锈的钢筋,像颗烂牙。
“我在车里等你。”陈雪把车钥匙塞给他,“三楼总经理办公室,门牌号302。”
林默刚推开车门,就看见红t恤从保安室探出头——这家伙脖子上贴着纱布,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姓李的在楼上等着呢。”他阴阳怪气地笑,“带了不少‘朋友’。”
林默没理他,径直往办公楼走。电梯里镜面映出他胳膊上的纱布,还在隐隐渗血,昨晚没处理好。
302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林默推开门,李总正把一摞文件往地上砸,王海涛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你还敢来?”李总转过身,胖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仓库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来拿货款。”林默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墙角的几个壮汉——看穿着就是混社会的,腰里鼓鼓囊囊的,估计藏着家伙。
“货款?”李总冷笑,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往地上砸,“老子的货被警察扣了,你还想要钱?”
烟灰缸在林默脚边炸开,碎片溅到他的工装裤上。他没动,只是摸出兜里的折叠刀打开,刀刃在日光灯下闪着冷光。“梁校长说,你要是不付,他就去税务局喝茶。”
李总的脸色瞬间变了。王海涛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胖子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最终从抽屉里甩出张支票:“三百万,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默拿起支票看了眼,日期是今天的,盖章清晰。“早这样不就省事了?”
他转身要走时,李总突然叫住他:“陈雪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林默回头,看见胖子眼底的狠劲,像仓库里那两条狼狗。“关你屁事。”
“那婊子欠我的,迟早要还。”李总咬牙切齿,“当年她妈……”
林默没等他说完就走了。电梯下降时,他摸出手机给陈雪发了条短信:“搞定,楼下等你。”
刚走出办公楼,红t恤就带着那几个壮汉围上来。“李总说了,让你把支票留下。”这家伙手里拎着根钢管,纱布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林默把支票塞进口袋,握紧了折叠刀。“上次没打够?”
“这次让你躺着出去。”红t恤挥起钢管就砸过来。林默侧身躲开,刀光一闪划在对方手腕上,钢管“哐当”落地。
壮汉们扑上来时,他突然听见汽车喇叭响——陈雪把车开得飞快,直接撞向人群。那帮人吓得往旁边躲,林默趁机踹倒一个,翻身跳进副驾驶。
“走!”陈雪猛打方向盘,红色轿车擦着壮汉的胳膊冲出去,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后视镜里,李总站在办公楼门口,胖脸在阳光下像块发馊的肥肉。林默摸出支票递给陈雪,女人接过去时手在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去银行兑了。”她把支票塞进包里,车速丝毫没减,“免得夜长梦多。”
银行柜台的玻璃反射着陈雪的侧脸,她正在填单子,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林默看着她手腕上的细表带手表,突然想起仓库里那些钞票——如果陈雪想要,其实很容易,但她没有。
“在想什么?”陈雪递过兑好的银行卡,上面的数字晃得人眼晕。
“没什么。”林默接过卡,塞进工装最里面的口袋,“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雪笑了,眼角的纹路比昨晚柔和,“谢我让你睡沙发?”
“都谢。”林默看着她走出银行,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白t恤下摆随着脚步晃动,露出一小截腰线。
回到小区时,陈雪突然说:“我姨父让你晚上去吃饭,说要谢谢你。”
林默想起梁家别墅的石榴树,还有余香警惕的眼神,刚想拒绝,就被她拽着胳膊往楼道走。“去吧,我姨妈炖了汤,你这伤得补补。”
她的手劲不大,但很坚定,像她做决定时的样子。林默突然觉得,这麻城的阳光,好像比他老家的要暖些。
晚上去梁家时,梁远山正坐在石榴树下喝茶,余香在厨房忙碌,锅铲碰撞的声音很热闹。陈雪把报关单递给梁远山,老头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突然一拍桌子:“这畜生,果然敢走私!”
“税务局那边……”陈雪问。
“已经打招呼了。”梁远山把文件收起来,“等证据齐了,让他进去待几年。”
林默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看着石榴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晃。陈雪递过来杯茶,指尖碰到他的手,这次两人都没缩回去。
吃饭时,余香不停地给林默夹菜,排骨汤里的红枣滚到他碗里。“小林啊,你这手艺真不错,我们家小雪从小就怕疼,也就你能让她乖乖按摩。”
陈雪的脸瞬间红了,踢了林默一脚,却被他抓住脚踝。女人的脚在他掌心发烫,像揣了个小火炉。
饭后,梁远山拉着林默看他新写的字,是幅《兰亭序》,比上次在砚台上写的更有神。“你看这个‘之’字,有进步吧?”
林默点头,目光却落在陈雪身上——她正在给砚台添墨,指尖在“雪”字上轻轻涂了涂,动作虔诚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告辞时,陈雪送他到巷口。月光落在她白t恤上,像蒙了层纱。“什么时候走?”
“明天。”林默摸出折叠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工人还等着工资呢。”
陈雪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过来。打开一看,是枚梅花胸针,和她戴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钻小了点。“工地上别着,好看。”
林默别在工装外套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我……”
“走吧。”陈雪转身往回走,白t恤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记得常联系。”
林默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石榴树后。夜风带着点石榴花的甜香,他摸出那枚胸针,突然觉得这趟麻城之行,好像不止讨回了三百万。
火车站候车厅人来人往。林默坐在长椅上,工装外套上的梅花胸针格外显眼。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抬头一看,是个穿旗袍的女人,身材高挑,手里拎着个复古的皮箱。
“不好意思,”女人的声音像浸了蜜,“能帮我拿下箱子吗?有点沉。”
林默接过箱子时,闻到股熟悉的檀香,和陈雪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抬头,正好对上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像极了陈雪在仓库外给他指路时的眼神。
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白皙得晃眼。女人弯腰道谢时,林默突然看见她脚踝处——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和陈雪的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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