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默到底什么来头?”闻远把烟头摁在会议桌的烟灰缸里,瓷面被烫出个焦黑的印子。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极了仓库里那些带锯齿的钢料。
陈队正低头整理钢料清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技术科查过,他是江湾县人,父母以前是红源厂的锻工,十年前工伤去世了。”她翻过一页纸,上面贴着林默的户籍照片,小伙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他自己在城郊开了个铁匠铺,平时帮人打打农具,偶尔接些机械厂的零活。”
“没接触过刑侦?”闻远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指腹沾着的烟丝落在纸面上,“那他怎么对KS-07的辐射这么敏感?还能训铁壳虫追踪?”
曲老突然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密密麻麻的钢料图谱。“红源厂老锻工都有个本事。”他指着其中一页的梅花印,“能凭敲打声辨钢料纯度,林默父母当年是厂里的技术能手,说不定把这手艺传给他了。”
“辨钢料和追凶是两码事。”闻远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用钢针制服寸头那下,你们都看见了——五米开外,一针扎在脉门上,那力道,那准头,说是武侠小说里的飞针都不为过!”
陈队的指尖突然顿住。她想起仓库里那幕:寸头举枪的瞬间,林默从工具箱里抄起钢针,手腕轻抖,银针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穿透空气,精准地扎在对方握枪的穴位上。当时她只觉得震撼,现在想来,那手法确实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
“何止飞针。”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叹,“他还能让铁壳虫认辐射。”她翻开手机里的视频,玻璃缸里的虫子正沿着钢屑画出的轨迹爬行,触角精准地指向藏在墙缝里的KS-07碎片,“曲老您看,这根本不是训练能做到的,倒像是……像是它们天生就认这东西。”
曲老推了推老花镜,视频里的铁壳虫突然集体转向,触角齐刷刷地指向镜头外——那里正是闻远刚才站过的位置。“有意思。”他眯起眼睛,“这虫子对辐射的敏感度,比专业检测仪还高。”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何有志抱着个证物箱走进来,箱子里的钢针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技术科刚送来的。”他把箱子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根针尾带梅花印的钢针,“这就是林默扎寸头那根,针尖有细微的倒钩,扎进皮肉就会锁住筋络,跟老中医的针灸不一样,更像……”
“更像刑具。”闻远接过钢针,指尖被针尖的寒气激得一缩,“红源厂以前处理不合格钢料,用的就是这种带倒钩的钢针做标记。”
陈队突然想起林默工具箱里的钢针,每根针尾都刻着不同的花纹,当时只当是装饰,现在想来,或许每种花纹都对应着不同的用途。“他给我治腰的时候,用的是圆头针。”她突然说,“比这根粗,针尾刻着艾草纹。”
曲老的眼睛亮了。“这是把锻工的淬火手艺用到针灸上了。”他拿起钢针对着光看,针尖的倒钩在阳光下像排细小的锯齿,“红源厂有种古法淬火,能让钢料刚柔并济,这针既锋利又有韧性,扎进穴位不会断,倒钩还能精准锁住气血——这手艺,至少失传二十年了。”
闻远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走。“去铁匠铺。”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倒要看看,这林默到底藏着多少本事。”
林默的铁匠铺藏在城郊的老巷子里,门口堆着半人高的钢料,铁砧上还放着块没打完的马蹄铁,火星溅在青砖地上,烧出一个个小黑点。林默正蹲在炉边拉风箱,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格外清晰。
“闻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他头也没抬,手里的铁锤“当”地敲在马蹄铁上,火星蹦到闻远的皮鞋上,“要打农具还是修机器?”
闻远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到墙角的玻璃缸前,铁壳虫在里面结成团,像块会动的锈铁。“这些虫子,你养了多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审问犯人。
林默放下铁锤,用布擦了擦手上的钢屑。“从红源厂废墟捡的。”他往炉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它们爱在辐射高的地方筑巢,比警犬好用。”
陈队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钢花,花瓣边缘的纹路跟仓库里发现的梅花印一模一样。“这是你父母的手艺?”她伸手想去碰,却被林默拦住。
“别碰。”他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带着炉火的温度,“淬过火的钢料脆,碰坏了不好修。”
闻远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工具箱上,里面的钢针分门别类插在绒布上,针尾的花纹从梅花到艾草,甚至还有个刻着铁壳虫的。“这些针,也是你父母传下来的?”
林默突然笑了,拿起根带倒钩的钢针在指间转了转。“闻厅要是感兴趣,我给你演示下?”他突然抬手一甩,钢针“嗖”地射出去,精准地钉在三米外的木板上,针尾的梅花印在阳光下闪了闪,“红源厂老规矩,锻工要会三样:辨钢、淬火、飞针。辨钢是吃饭的本事,淬火是看家的手艺,飞针……”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沉下来:“是保命的法子。”
陈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父亲的日记里写过,红源厂的工人都要练飞针,遇到不合格的钢料就用针标记,遇到抢钢料的人……后面的字迹被烧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个“杀”字。
“三年前那场火,你在场?”闻远的声音像淬了冰,“你父母的死,是不是跟KS-07有关?”
林默没回答,只是往炉里添了块钢料,火苗舔着金属,发出“滋滋”的声响。“闻厅要是没事,我要干活了。”他转过身背对他们,铁锤落下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卡桑矿场还有批钢料没追回来,没空陪你们闲聊。”
铁壳虫突然在玻璃缸里躁动起来,触角直指闻远的方向。陈队看着那些虫子,突然想起仓库里的一幕——它们也是这样,疯狂地朝着闻远爬,像在追逐什么。
“它们好像很怕你。”她轻声说,目光在闻远和铁壳虫之间转了圈。
闻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后退半步,皮鞋踩在钢屑上发出嘎吱的响声。“我还有事。”他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曲老,我们走。”
林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拿起那根钉在木板上的钢针,指尖在倒钩上捻了捻。“有些人啊,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连虫子都嫌。”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钢针,扎在空气里。
陈队突然注意到铁壳虫爬向了墙角的暗格,那里藏着块带弹孔的钢料,边缘的锈迹跟安全科长骸骨上的一致。“这是……”
“我父亲的遗物。”林默把钢料拿出来,弹孔周围的梅花印已经被火药熏黑,“他当年就是用这钢料挡了一枪,可惜没挡住第二刀。”
炉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在钢料上,烧出个小小的黑痕。陈队看着那块钢料,突然明白林默为什么对KS-07这么执着——那不是简单的案件,是刻在骨头里的仇恨。
林默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朵用KS-07碎片做的钢花,花心嵌着块小小的艾草饼。“上次送你的那朵坏了。”他的耳尖有点红,“这个……不容易坏。”
陈队接过钢花,碎片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却奇异地不觉得冷。铁壳虫在玻璃缸里安静下来,扎堆趴在缸壁上,像在守护什么秘密。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何有志带着人往卡桑矿场的方向去了。林默抓起工具箱往门外走,铁锤扛在肩上,像扛着柄沉甸甸的剑。
“一起?”他回头看陈队,阳光在他脸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去看看卡桑矿场的钢料,是不是也刻着梅花印。”
陈队握紧手里的钢花,突然觉得后腰的艾草包也没那么烫了。她跟着林默走出铁匠铺,铁壳虫在玻璃缸里爬动的声音,像在敲一面无声的鼓,催促着他们往更远的黑暗里去。
闻远的车还停在巷口,车窗摇下来,露出他紧绷的侧脸。陈队看着那辆车,突然想起林默刚才的话——有些人身上的血腥味,连虫子都嫌。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钢花,花心的艾草饼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一点不肯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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