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火光渐渐被扑灭,消防队员卷着水带离开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默靠在皮卡车门上,看着张警官把U盘交给技术队,金属外壳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夏晨被送去医院了,小臂骨裂。”张警官走过来,递给他瓶矿泉水,“小雅情绪稳定了些,承认她知道父亲是司机,但坚持说账本是真的。”
林默拧开瓶盖,喝了口凉水,喉咙里的烟味淡了些:“赵四呢?有线索吗?”
“技术队在烧毁的钢料里找到块带指纹的钢板,比对结果显示是赵四的。”张警官望着远处的码头,“我们在全市通缉他,不过这家伙跟泥鳅似的,怕是早跑了。”
林默的目光落在仓库焦黑的铁皮上,上面还残留着半朵烧焦的梅花印——是他教赵四焊的那种。三年前赵四总说他手稳,适合吃锻造这碗饭,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多少算计?
“对了,”张警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刚才忙忘了,加个微信吧,有新线索方便联系。”
林默愣了愣,摸出手机扫码。看着张警官的微信头像——是只蹲在警徽上的猫,他突然笑了:“张警官也喜欢猫?”
“捡的流浪猫,在警局养着呢。”张警官收起手机,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你备注‘大老板’?挺敢起的。”
“总不能叫‘走私犯’吧。”林默耸耸肩,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王雅开着辆小货车过来,车斗里堆着些没烧完的青山石。
“可算找到你了!”王雅跳下车,脸上还沾着灰,“梅技术员说仓库烧了,吓死我了!”她看见张警官,愣了愣,“这位是?”
“张警官,负责老吴案子的。”林默介绍道,“这是王雅,雅趣钢艺的合伙人。”
张警官跟王雅握了握手:“王女士,关于高局长的订单,可能需要你去局里做个补充笔录。”
“没问题没问题。”王雅连忙点头,又拽了拽林默的胳膊,“对了,阿铁刚才打电话,说他爸在医院咳血,让你过去看看。”
林默的脸色沉了沉:“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他跟张警官道别,跳上王雅的货车,“去市一院。”
市一院住院部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林默找到阿铁父亲的病房时,阿铁正蹲在门口抽烟,鞋上还沾着码头的锈渣。
“林默哥。”阿铁掐灭烟,眼圈通红,“医生说我爸肺里的锈块扩散了,要立刻手术,可手术费……”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门进了病房。老人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每喘口气都带着金属摩擦似的嘶鸣。床头柜上放着个搪瓷缸,里面的水浑浊得像掺了钢屑。
“叔。”林默在床边坐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指关节变形得厉害,是常年握钢钎磨出来的。
老人缓缓睁开眼,看见林默,浑浊的眼珠亮了些:“小默……红源厂的火……是赵四放的……”
林默的心猛地一揪:“叔,您慢慢说。”
“他往轧钢机里塞了块湿抹布……短路起火……”老人咳了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他说……要给李总‘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林默皱紧眉头。难道老吴、周明远都是李总的人?那赵四杀他们,是为了灭口?
“还有……KS-07……”老人抓住林默的手,力气突然大得惊人,“在……在七海码头的沉箱里……”
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冲进来抢救,林默被挤到门口,看着医生摇头的动作,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阿铁扑进病房,跪在床边嚎啕大哭。林默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三年前赵四教他焊梅花印时说的话:“钢烧红了才好塑形,人逼急了才肯说真话。”
现在真话来了,说的人却要走了。
从医院出来,林默去了七海码头。退潮后的滩涂上露出些生锈的沉箱,是以前用来装钢料的。他找到编号“07”的沉箱,用撬棍撬开盖子——里面果然堆着些用帆布裹着的钢坯,上面印着“KS-07”的批号。
帆布上沾着些干枯的艾草叶,跟老吴钢片上的一样。林默伸手摸了摸,钢坯冰凉,表面结着层青灰色的锈,像老人肺里的那种。
“果然在这儿。”身后传来脚步声,夏晨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小臂打着石膏,“我就知道赵四不敢把钢料全烧了,他得留着当后路。”
林默转过身,看着她被绷带缠着的头:“你怎么来了?”
“医生说我能出院了。”夏晨走到沉箱边,看着里面的钢坯,“这些钢料辐射超标三十倍,长期接触的人,活不过五年。”她顿了顿,“我爸就是这样死的。”
林默想起老人咳血的样子,喉咙发紧:“所以你烧仓库,是为了逼赵四露出藏钢料的地方?”
“不全是。”夏晨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爸当年撤诉,是因为他们抓了我妈,逼他签了保密协议。我烧仓库,是想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我敢跟他们鱼死网破。”
远处传来警笛声,张警官带着警察跑过来,看见沉箱里的钢料,脸色凝重:“立刻联系环保部门,这些东西得专业处理。”
林默看着警察把钢料搬上防爆车,突然问夏晨:“你怎么确定赵四会留着沉箱里的钢料?”
“因为这是我爸当年藏的。”夏晨从口袋里掏出把生锈的钥匙,“他说万一他出事,就让我拿着钥匙来这儿,这里有能让那些人坐牢的证据。”
林默看着那把钥匙,上面刻着半朵梅花——跟赵四焊的一模一样。
傍晚的时候,林默回到工棚。王雅正在给熔炉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通红。看见林默进来,她连忙递过个保温桶:“梅技术员熬的三豆汤,说能清肺。”
林默接过保温桶,喝了口,艾草的苦味里带着点回甘。他走到铁砧前,拿起那枚梅花钢印,在火光里看着。
“张警官刚才打电话,说赵四自首了。”王雅蹲在他身边,“他说李总躲在卡桑的矿场里,KS-07钢料就是从那儿走私过来的。”
林默的手指在钢印的花纹上摩挲着:“明天去卡桑。”
“真要去啊?”王雅有点担心,“梅技术员说卡桑那边乱得很,全是走私犯和矿老板的打手。”
“总得有人去。”林默把钢印放在铁砧上,拿起锤子,“阿铁他爸走了,小雅她妈还在医院等着,还有那些在红源厂得了肺癌的工人……”
锤子落下,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两人之间。王雅看着林默专注的侧脸,突然道:“你说,我们能赢吗?”
林默的锤子顿了顿,火光在他眼里跳动:“钢烧红了,再硬也能敲出花来。”
他继续锻打,钢印在锤下渐渐显出清晰的梅花纹,边缘的毛刺被敲掉,在火光里泛着冷冽的光。远处的码头又传来汽笛声,这次不再急促,倒像是声悠长的叹息。
林默掏出手机,看见张警官发来条微信:“赵四说李总手里有份名单,记着所有买过KS-07钢料的人。”
他回了个“收到”,抬头看向窗外。夜色渐浓,工棚的灯光在黑暗里亮着,像枚倔强的钢印,在七海码头的锈色里,敲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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