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手段,终究只是被动应对,如同筑堤防洪,只能暂缓其势。
若要真正扭转战局,必须变守为攻,以战破战。
那日,我挑了个军务稍歇的时辰,特意去找都督。他正揉着额角对着一卷文书,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
“都督,”我走近案前,“近日阻敌之法,虽令倭寇铁骑有所顾忌,然我军终究是见招拆招,困守一隅。长此以往,绝非破局之道。”
他放下文书,抬眼望来,眸中带着深思:“先生所言极是。我亦感处处受制,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我站在沙盘前面,“昔日戚继光将军北御蒙古铁骑,曾创下车步骑三军联合作战之法。今日我们面对倭寇重骑,正可效仿此道,加以变通。”
我拿起几枚代表不同兵种的棋子,在海图上排兵布阵:
“当以车阵为骨—— 将辎重车改制为盾车,首尾相连,环列为城,车上架设强弩既可阻敌冲锋,又可作移动壁垒。”
“以步兵为筋—— 精选悍卒藏于车阵之后,持长枪、待敌骑受挫于车阵,阵型散乱之际,立即出击,专攻马腹、人踝这些铁甲难护之处。”
“以骑兵为刃—— 组建一支轻骑精锐,不重甲胄,但求迅捷。待车阵与步兵缠住敌骑主力,便从两翼快速迂回包抄,断其退路,剿杀溃兵。”
“三军各司其职,相互依存。车阵固守,步兵破甲,骑兵追亡——唯有如此,方能在野战中彻底击溃这些铁甲骑兵,将战场主动权,重新夺回我们手中!”
都督听时,眼中光华大盛,听到末了,那光芒却渐渐黯下,化作一声长叹:“先生此策,思虑周详,确是破敌良方,只是……”
他苦笑摇头,“北冥承平十数载,武备早已松弛不堪。
莫说这等精于配合的轻骑,便是一支像样的骑兵,眼下也凑不出来。
此时方才起步训练,只怕……倭寇不给我们这个时间啊。”
我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我方涩声开口,字字艰难:“可……终归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此时不做,便永无做成之日。”
都督闻言,神色一凛,沉吟片刻,终是重重点头:“先生说得是!我即刻便上书巡抚,陈明利害,恳请允准编练新骑!”
我默然颔首,缓步走出都督府。暮色四合,将远方的海平面染成一片苍茫。
能生于太平岁月,对黎民百姓而言,确实是莫大的福分。
然而居安思危四字,从来不只是史书上的箴言。
逆水行舟 不进则退,当你满足于眼前的平静,停下前进的脚步时,对虎视眈眈的敌人而言,这恰恰是最佳的可乘之机。
尤其在那波涛之外,还有一群盘踞孤岛的豺狼,正对着这片富饶的土地垂涎欲滴。
我独立滩头,任海风拂动衣袂。眼前海天相接,浩渺无垠,心中却沉甸甸的。
只盼这觉醒来得不是太迟,只愿这新练的刀锋还来得及斩断侵略者的爪牙。
朝廷的每一个犹豫不决,最终都会化作百姓肩头更沉的重担。
想到那些终日为温饱奔波、却要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无辜黎民,胸中便涌起难言的酸楚。
这万里海疆,不该用百姓的血泪来守。
不过旬日,都督便带回消息:巡抚已将编练新骑的奏折加急呈送朝堂。
闻此,我仅是微微颔首——如今倭寇铁骑压境,若再不思变革,东南危矣。
我望向窗外操练的士兵,心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怕只怕这牢补得不够快,不够牢。
未等来朝堂关于编练新骑的批复,一道加急军情消息却撕裂了难得的片刻宁静——云泽遇险。
原来他亲率小队诱敌,欲重施栖霞镇的故伎,不料此番倭寇早有防备。
敌军不仅识破诱敌之计,更探得他亲王身份,竟兵分两路:主力死死挡住援军,另派精锐将云泽和他的百余人马,团团围困在林墩桥一带。
消息传到我耳中时,那支孤军已被围困整整一日一夜。
我听闻消息片刻也等不得,径直闯入都督府,声音嘶哑:“请都督发兵,救云泽将军!”
话一出口,我便知这是强人所难。南军不得越界,这是铁律。
可那是云泽——是那个会在宫墙下偷偷给我塞糖糕的表哥,是那个在战火中迅速成长的南平少年将军。
都督凝视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沉默良久。
他或许早已察觉我与云泽非同寻常的关系,却从未点破。
终于,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案上的虎符缓缓推到我面前。
青铜兵符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我明白已是他在律法和情义间能给予的最大支持。
我深深望了都督一眼,郑重一拱手,抓起兵符转身便走。
当我一只脚跨出门槛之际,听见他在我身后低沉的声音:“活着回来。”
林墩桥横跨在湍急的河流之上,狭窄的桥身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道鬼门关。
倭寇果然早有准备,在桥对面构筑了坚固的工事,黑压压的铁甲骑兵严阵以待,箭楼上的弓弩手更是将整座桥面牢牢锁定。
在我赶到之前,已有数批北冥将士试图强攻过桥救人。
桥面上血迹斑斑,倒伏的尸体与折断的兵刃随处可见,却无一人能冲破那道死亡防线。每一次冲锋,都只是在桥头添上几具新的尸首。
我死死盯着对岸。透过弥漫的硝烟,隐约可见桥那头的小山包上还飘着一面残破的南平战旗——云泽他们一定还在苦苦支撑。
“正面强攻无疑是以卵击石。”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未必没有其他路可走。”
我迅速召集“雾隐郎”的精锐。很快,两名最擅泅渡的渔家子弟便被派去上游查探水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带回消息:距此三里处有一处浅滩,水流相对平缓,虽不能大军渡河,但小股精锐足以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周将军,”我转向周大锤,“请你率主力在此佯攻,动静越大越好。”
“那先生你?”
“我带雾隐郎从上游渡河。”
我望向对岸,声音渐冷,“既然桥走不通,那便让他们也尝尝腹背受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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